球放到了梅少傅碗里,硬是没看自己一眼。
大约是有些隔代亲的因素在,唐枕书和赵旌眠看着晚辈们在自己眼前无拘无束,脸上也都带着浓浓的笑意。
盛京虽是一片鱼龙混杂之地,但总不乏澄澈明净之人。那个身居高位的孩子若是能把景怀当成命,他们倒是也能放下心。
这顿饭吃得实在是温馨多情,鱼丸见了底,虾球入了肚,碗碟干干净净,如饕餮蚕食过后的混沌晴空,了无痕迹。
东明和廖华去收拾碗筷,唐枕书拉着梅砚叙旧,宋南曛依旧缠着赵旌眠问东问西。
只有沈蔚守着君臣之礼,实在显得有些拘谨,想了想,开始向宋澜禀报政务。
“陛下,昨日您见过的那位钱塘知县还算是个有能耐的人,不过一晚上的功夫,就将钱塘民怨的事情禀报了上来。钱塘水涝,因江南巡抚刘岑安坑害百姓又欺上瞒下,致使民怨四起,而时日稍久,百姓们食不果腹,已经没多少人顾得上去滋生民怨了。”
宋澜点点头,问:“这钱塘知县不会和吴兴知县一样做假账糊弄朕吧?”
“臣与廖总领已经让禁卫去查过了,确定他说的是实话。”
宋澜信沈蔚,可也是因为信他,心中才笼上了一层淡淡的愁绪。
民怨渐消,这是好事,可若要百姓饿死了才能消散民怨,这又能是什么好事!
宋澜抬手捶了一下桌面,竟有些自暴自弃。
这一下动静不小,梅砚与两位外祖顿时被他吸引了过来,“怎么了?”
宋澜不避讳,把沈蔚方才禀报的话又重复了一遍,果不其然,满院子的欢声笑语顿时停歇,人人都是眉头紧皱。
沈蔚恰到好处地叹了口气:“如今的局面虽简单,但事情实在是棘手,百姓饿着肚子叫苦连天,即便朝廷拨的银子送过来,百姓们恐怕也不会领情。”
宋南曛“嗷”的一声抬了抬头,竟是不满沈蔚的话:“他们居然还敢不领情?涝灾本来就是老天爷的事,和我皇兄有什么关系,民怨四起,皇兄没惩治那些刁民已经算是仁慈了,他们还要骂骂咧咧不依不饶,那我皇兄难道不委屈?”
这鸡崽护犊的架势,听得几人都是愣了愣。
“是啊,做皇帝的委屈,却是有苦难言。”梅砚笑着看了宋南曛一眼,眸中光晕隐隐而动,“郡王如今倒是很爱为你皇兄说话了。”
宋南曛噎了噎,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了垂脑袋:“先生说要我多帮衬皇兄的。”
很孩子气的一句话,但还是听得人心里一暖,盛气凌人了二十一年的宋青冥终于忍不住伸出手拍了拍宋南曛的脑袋。
“行了,朕都还没垂头丧气呢,你耷拉什么脑袋。”
气氛登时热络了些,梅砚道:“要百姓感激陛下,也不是不行,只是不能再给江南发银子了。”
宋南曛不解:“那发什么?”
“粮食。”
两个字,宋澜茅塞顿开,他的诗书学得一直不太好,说出来的话不及梅砚文绉绉的,但有理有据:“少傅说的是,自来便是缺什么补什么,百姓们如今吃不上饭,朕补银子是没错,可银子到了手,辗转换成粮食,他们便忘了银子是朕给的,回过神来还是要骂朕,民怨还是平不了。可给粮食就不一样了,朕给了粮食,解了百姓们的燃眉之急,他们便会记着朕的恩典,日后也不会再生怨言。”
赵旌眠与唐枕书相视一笑,像是对宋澜这一点就透的脑子很满意,而唐枕书却问:“那陛下要从哪里运这么多粮食来?”
江南下了一整个春天的雨,早已经是颗粒无收,盛京地界也不宽宥,再往北的幽、云、儒、檀几州还处在严寒时节,想要运粮食,那便只能往南。
再往南,是南诏。
“朕给南诏王去信,快马加鞭,三日之内定把粮食运过来。”
赵旌眠忽然抬头看向宋澜:“那个南诏,不是一直不太安分吗?”
“谈不上不安分,虽有些蠢蠢欲动,但南诏世子段惊觉现如今还在盛京城为质,去年南诏内乱,南诏王向朕借兵,朕还借了他五万兵马。”
所谓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瑶,南诏王当初承了大盛的恩典,若是懂得知恩图报,就不会不借粮食给宋澜。
只盼着南诏王能懂得知恩图报这个道理。
事不宜迟,宋澜当即写了通文盖了国玺,让沈蔚去县衙找人送信。
沈蔚走后,赵旌眠看着宋澜忧心忡忡的模样,忍不住叹了口气,“多大点事啊冥冥,我听说你素来是雷霆手段,还担心处理不好这些小事么?战事起了就排兵布阵,百姓穷了就给钱粮银饷,我虽没当过皇帝,但好歹也见别人当过,帝王要忙的左右不过就是这些事情嘛,不用太担心。”
唐枕书睨他一眼,有些恨铁不成钢,“空谈误国,你有时间说这些话,不如去把刘岑安拎出来。”
“刘岑安?”梅砚拧眉,看向唐枕书的眼神里满是难以置信。
宋澜也险些跳起来,愣了愣才问:“江南巡抚刘岑安?他不是卷了铺盖跑了吗?”
唐枕书轻轻“ 哼”了声,看向赵旌眠。
赵旌眠倒是一本正经,坐正说:“啊对,他是卷了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