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绽放吧。”
“绽放吧……”
“永不停歇地绽放。”
只要未曾死去,只要身体还未完全枯萎腐烂,只要意识还未彻底消亡,那就要不断挣扎,无尽地绽放!
这似乎是厄女从降临到这个世界上开始,就融入了本能的事情。
一切声音都远去了,眼前陷入一片黑暗,头脑渐渐停止运转,但仅存的本能依然在促使着她爆发出旺盛的生命力。
不论在怎样恶劣的环境下,她总能顽强地生存下去,向来如此。
意识陷入无尽的黑暗与寂静中,却有陌生又熟悉的画面渐渐浮现出来。
是了,在她还不叫做厄女的时候,似乎有一个别的名字。
桃子。
一个由某人赠予的,说是很可爱的名字。
可爱?似乎是一个与她完全不相干的词汇。
她的出生是不受神明祝福的,正如她的一生,始终与厄运为伴。
从出生起就带着覆盖了小半张左脸的丑陋黑色胎记,在这个时代,被人们当做不祥的象征。
灾厄之女,被神明唾弃和诅咒的存在。
母亲因为生她而伤了身体,变得体弱多病,这似乎验证了灾厄之女的真实性。
本该在那时候就被扼死的她,却在生命即将消亡时发出了响亮的啼哭声,在家人的厌弃中活了过来。
小小的婴儿,不被所有人喜欢,连属于自己的名字都没有。
被人想起来就草草喂一顿,想不起来就饿着,生病了也不会有人关心。
但她还是顽强地活了下来。
不论是饥饿,还是生病发烧,她都奇迹般地撑了过来,并且慢慢长大。
真是如杂草一般顽强的生命力,不管在多么恶劣的环境下都要萌发新芽。
或许在别人眼中更像是冷硬的石头,砸不烂,碾不碎。
等到长大些了,她就学会了自己寻找食物。
好吃的野果总是很少能找到,虫子和老鼠便是难得的大餐,实在饿极了就抓一把草叶塞进嘴里,也能填满肚子。
世界在她眼中是满怀恶意的。也对,她是灾厄的象征嘛,是被神明诅咒的孩子。
父亲的谩骂和殴打,母亲的冷眼旁观,兄长和姐姐也会欺负她。
明明他们面对其他人时笑得那么好看,可是哪怕她再努力干活,得到的也只有冷漠和厌恶的表情。
就连那些被人们称作单纯善良的孩子,在看到她时也会捡起石头用力丢向她,叫她丑八怪、母夜叉。
于是,她明白了,这世间的温柔与美好从来不属于她。
从那一刻起,所有人的脸在她眼中都变得空白了,上面挂着一模一样的恶意。
八岁那年,一场疫病夺走了家人们的生命,只有她活了下来。
虽然嗓子被烧哑了,但那野草般旺盛的生命力依然让她顽强存活着。
人们愈发相信她会带来灾厄,于是她被赶出了村子,开始了流浪的生活。
与以前的日子也没多少不同。
走到哪里都是厌弃和憎恶的表情,会被其他流浪者排挤、欺负,被人们一次次驱赶走。
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混迹在最底层的肮脏角落中,在乞讨者、小偷和恶棍之间艰难周旋,还要小心被人贩子拐走,或是被强盗和犯罪者杀害。
被人伤害过,也伤害过人。为了生存,与野兽无异。
眼中所见,尽是丑恶。
这世界哪怕有片刻温馨,也与她无关。
她渐渐明白了什么是憎恶。
憎恶自己,憎恶人类,也憎恶这个人世间。
后来,她学会了遮住脸上的胎记。
从垃圾堆里捡到了一块破破烂烂的白色布条,用河水冲洗干净后将左脸连同左眼一块儿缠住,这样会变得没那么丑陋吧?
的确如此,至少她有了一个可以长时间待下去而不会被人赶走的地方。
她慢慢地在远离人群的山里搭建了一间小屋,用树枝和干草。虽然下雨时到处都在漏雨,但至少也是只属于她的栖身之处。
她喜欢山上的花草,因为它们那与她相似的蓬勃生命力,更因为它们不会像人类那样对她抱有无尽的恶意。
不会因为她丑陋就不开花给她看,不会因为她身上的厄运而枯萎,还会结出香甜美味的果实来。
于是她在自己的小屋前栽种了许多花草树木,奇妙的是,经由她的手侍弄的花草总是长得格外茂盛,开出的花儿也尤其鲜艳。
她开始以卖花和果子为生。
虽然一个少女独自生存依然不容易,但日子开始变好了。
只是要时刻保持警惕。不要露出脸上的胎记,那会让她再次失去一切。
避免被小偷偷窃,躲开混混的抢劫,还要小心被恶棍拖进小巷子里,那会很疼。
她小心翼翼地维护着这清苦而脆弱的生活,因为这是她偷来的。
她是灾厄之女,恶劣地隐瞒了神明在她身上打下的用来提醒人们的记号,残忍地窃取来了属于其他人的一点幸运。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许久,直到有一天,一个人莽莽撞撞地闯进了她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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