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他伸出一只手,想要把少年拉起来。
祈桑身后就是皎洁无暇的清辉,银白色的光从他的背后照耀而下。
从谢逐的角度看来,好像是祈桑在泛着光一样。
谢逐撑在地上的手不自觉微微蜷起,指骨扫过草叶上的露珠。
一滴水的冰凉,却让他浑身上下都忍不住微微战栗起来。
身上很疼,但这些疼痛和曾经的伤比起来,简直是不足挂齿的小伤。
谢逐明明可以忍受,但在对上祈桑满是关切的眼神后,四肢百骸的疼痛突然变得难熬起来。
他一眨不眨地看着祈桑,嘴唇动了动,梦呓般道:“……很疼。”
祈桑的关心瞬间变为担忧,他觉得少年应该也没力气起来了。
伸出的手臂正欲收回,下一刻,就被一只有力的手掌紧紧拽住。
谢逐额前的头发有些长,遮住了他大半的神情。
祈桑却能从对方紧抿的唇角,看出黑衣少年的心情不佳。
祈桑把人拉了起来,解释自己的行为。
“你别担心,我不是想抛下你不管,我准备去看看陆医师在不在。”
少年紧抿的唇角似乎放松许多,但还是没松开拉着祈桑手臂的手。
无奈,祈桑只能陪他一起坐下。
“这位同门,你叫什么名字?”
因为不常说话,谢逐嗓音很哑。
他一字一顿道:“我叫谢逐。”
祈桑问:“是我师尊的那个‘谢’吗?”
闻言,谢逐抬起头,露出一双黑沉的眸子。
这双眼睛里没什么波澜起伏,却莫名能让人看出一种固执。
“是那个谢,但不是谢亭珏的谢。”
祈桑没太懂。
不都是一个字吗?
“那逐呢?是追逐的‘逐’吗?”
谢逐点头,没有吭声。
祈桑明快地笑了笑,月光藏在他的眼底。
“我叫祈桑,在我们家乡,是祝福的意思。”
谢逐低低“嗯”了一声。
“很适合你的名字。”
“我也觉得。”祈桑弯眼一笑,“我家乡的阿婆说,我的出生给很多人都带来了好运。”
不等谢逐回话,祈桑在自己的须弥芥子袋里翻了一会,找出了一瓶丹药。
“这是我朋友给我的丹药,既然你不愿意去陆医师那,就先吃两颗回回气血吧。”
祈桑准备自己先吃一颗,证明丹药的安全性。
然而谢逐已经从他手中拿过丹药,吞服下去。
祈桑深深叹了一口气,万分无奈地看向谢逐。
“你也太没戒心了吧,好歹问我两句啊,万一我给你喂毒呢?”
本以为这次谢逐也不会说话。
谁知他闷声回答:“那便毒死我吧。”
祈桑:“……”
大可不必啊,朋友。
谢逐闷笑一声,咳出喉间的血。
淤血吐了出来,他的精神气看起来好了许多。
“我相信你,你不会害我的。”
祈桑“哼哼”两声,不计较谢逐之前的语出惊人。
“信我你算是信对人了,普天之下像我这么好的人不多了。”
丹药生效还要一段时间,祈桑干脆继续坐着,陪谢逐说了会话。
“你也是金炳罗的护卫吧?那些人……为什么对你恶意那么大啊?”
怕触及谢逐的伤心事,他打了个补丁。
“我就是随便问问,你要是不想说也没事!”
谢逐摇摇头,表示没事。
“我不是护卫,我是他们买来的人奴。”
人奴,就是人畜的美化称呼。
是人,但和家畜也没什么区别。
谢逐不觉得这有什么丢人,也不觉得这话让自己有多难受。
“他们打我,是因为我本该将通过考核的机会让给另一人……可我没有。”
说到最后一句话,谢逐的声音骤然轻了下来。
“人人都有资格求仙问道,既是我争取来的机会,又凭什么让给他们?”
祈桑自认不是一个多正义的人,但听到这番话,还是觉得金家很不可理喻。
冷静下来以后,祈桑说:“我今日可以帮你一时,但他们日后肯定能找到机会……”
“没关系。”谢逐今晚第一次露出了明晰的笑容,“不用担心我。”
祈桑好奇地看着他。
“你已经有办法了?”
谢逐微哑的嗓音染上了几分讥嘲。
“我向来是个睚眦必报的人,伤我一分,我会还他们百分。”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谢逐周身的气质陡然变化。
原先是不显不露的一湖月,湖中落雪,静默阴郁。
此刻乱琼碎玉纷纷袭来,天地骤成雪海冰山。
察觉到祈桑的愣怔,谢逐的话猝然一顿。
谢逐以为祈桑觉得他太过偏激,于是偏过头看向少年。
待真正面对面后,却又只敢垂眸,看着对方颈边的黑发。
“你救我,是因为我是弱者,还是因为我看起来是个良善的人?”
如果我不在弱势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