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害怕。
这个认知令林微澜有点意外,因为他从小到大都没怕过什么事情。
林富国跟母亲动粗时他没怕,别人合起伙来欺负他时他没怕,母亲离家出走时他也没怕。
小的时候,身边的同学都说他冷冰冰的,不近人情,说多了,就连林微澜自己都这么觉得。
他没有问母亲那天为什么抛下他一个人出门,手里还拎着那么大的一个包裹。
他也永远没机会问了。
当时的伤感情绪早已被林微澜抛在脑后,忘得差不多了,只是母亲真正离开世界的那天,他记得,窗外的天气似乎也是这样。
也是从那个时候起,林微澜原以为自己这一生都会下着漫长的雨。
他不需要他人的理解,更不需要所谓的朋友陪伴,他只想活下去,好好地活下去,然后趁早脱离林富国这个泥潭。
之后的事情林微澜没想过。
但最多也就是凭借自己的能力找到份还不错的工作,挣着尚可的薪水,最终漫无目的地度过这一生。
可自从他遇见了祝旭,这一切就都变了。
他开始变得贪心,变得谨慎,变得不再像从前那个只喜欢隐匿在人群角落中的林微澜。
他也渴望过,会不会有那么一个瞬间,有人撑着伞来到他的身边,帮他挡挡雨,然后告诉他,看,彩虹出来了。
好在这世界对他还存有最后几分善意。
他的生命中赫然出现了一轮太阳,毫无征兆,那是比彩虹还要耀眼千万倍的存在。
祝旭就是那个太阳。
遇到祝旭之后,林微澜的世界再没下过雨。
他追逐太阳,成为祝旭唯一且忠实的信徒。
太阳的光芒却因他而熄。
.
祝明月火急火燎赶到医院的时候只看到林微澜。
空寂的医院走廊中,少年单薄的脊背蜷缩着,身边还放着一块干毛巾,跟接近浑身湿透的状态相比,这更像是一种无声的抗议。
在祝明月到来之前,其实林微澜一直在看雨,密密麻麻的雨滴可以让他的内心显得不再那么焦躁,很显然,他从玻璃的反光中看到祝明月了,却迟迟不敢转身。
祝明月将手伸向他的那一刻,他已经做好不闪不躲的准备了,却不料对方只是轻轻拍拍他的肩膀,然后递给他一个纸袋。
“去把衣服换了,”她的语气听起来与上次见面时没有太大的差异,“小心感冒。”
来的路上她就猜到这俩小孩肯定淋了不少雨,以防万一,还是托人新买了两套衣服,提前放到了医院门口的储物柜,现在一看果然,林微澜从头到脚几乎全被打湿了。
“明月姐,”林微澜哑着嗓子喊祝明月一声,“对......”
“打住,”听到这个开头,祝明月及时打断他,“说什么都可以,唯独这句话不需要,事情的前因后果我在来的路上基本了解清楚了,帮你挡那一下是祝旭自己的选择,你们都长大了,不是幼稚园里还在咿呀学语的小屁孩,都得学会为自己的选择负责,既然现在不好的结果已经发生了,那就勇敢面对它,况且......”祝明月说到这里停顿一下,“伤一个总比你们两个全都躺在里边要好。”
她向两侧挥挥手,示意带来的几个保镖守好走廊门口:“说了这么多,先去把衣服换了,我买了两套尺码一样的,你随便挑一套穿,剩下那套给祝旭,等他清醒之后大概不乐意穿那丑丑的病号服。”祝明月补充道。
祝明月的嘱咐分明再平常不过,就连姿态也表现得很从容,甚至现在祝旭还躺在手术室里边没出来,她就已经靠一己之力把之后的事情全考虑到了。
见林微澜还杵在原地不动,祝明月直接上手弹了对方一个脑瓜,林微澜觉得吃痛,却也没敢说什么,只静静看着对方。
祝明月叹口气:“小林,你喜欢祝旭。”
闻言,林微澜浑身一震。
“祝旭也喜欢你,姐姐又不傻,看得出来。”
祝明月不再站着,她选择了靠林微澜左边的位置坐下,与他平视:“在你们这个年纪,喜欢一个人并没有错,今天换做你是祝旭,你会选择冲上去,为了自己喜欢的人挨那一下吗。”
“会。”林微澜声音低低的,但没有犹豫。
“那祝旭挨这一下就是值得的,”祝明月把手放在林微澜头上拍了拍,“他只是选择了保护自己喜欢的人,有什么错,你当初不也是这样保护祝旭的吗。”
“人啊,在人生这一路上总会遇到很多选择,不求无憾,但求无悔,你们能做到无悔,就已经很伟大了。”
后来林微澜还是乖乖捧着一套干净衣服去换了,祝明月跟他讲了这么多大道理,他却只听进去一个。
不换衣服,祝旭安全醒来后看到他浑身湿漉漉的,会担心。
手术进行的还算比较成功,至少祝旭的右胳膊是保住了,等麻药劲儿一过,少爷从普通病房醒来的那一刻,他看到祝明月没有丝毫意外,反而一直嚷嚷着要找林微澜。
彼时林微澜正在医院楼下的食堂帮祝旭打病号餐,听到祝旭醒过来的消息,林微澜人生中第一次破天荒地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