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宝车马行内,卓慕兰老婆婆已经被李景隆扶了起来。
三人坐于长桌周围,三碗清茶放置桌上,散发着淡淡温热。
卓慕兰有些激动,颤颤巍巍地看着身前摆放腰牌,仔细打量。
“多少年了,老身至少有五年没有见过此等腰牌了,不知是哪位大人前来,又有何吩咐?”
卓慕兰隐晦打量起来,在他们脸颊上分别停留,
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都是富贵之相。
李景隆拿出自己的腰牌放到桌上,淡淡开口:
“本公李景隆。”
卓慕兰打量的目光一僵,瞳孔微微放大,视线猛地凝固在腰牌上,
下一刻,她扑通一声跪地,将额头死死抵住地面!
“下官卓慕兰见过曹国公,未能有失远迎,还请曹国公恕罪。”
“起来吧,今日是有事要吩咐你。”
卓慕兰站了起来,恭敬立在一侧:
“还请曹国公吩咐,下官定然竭尽全力,不敢推诿。”
李景隆声音清冷,面露问询:
“本公问你,对于麓川的地形地势以及风土人情,可有了解?”
卓慕兰略显浑浊的眼睛露出一丝复杂:
“回禀曹国公,下官自打六年前就在云龙州隐姓埋名,对于麓川自然有几分了解,
不敢欺瞒曹国公,这些年车马行行了一些往来商贸之事,
我等靠着行商探寻地势,还收买了一些麓川人收集讯息。”
李景隆与陆云逸对视一眼,眼中闪过惊喜
“本公需要一熟悉麓川之人带路。
麓川内暗探所在,本公也要知道。”
卓慕兰心思一沉,眼里闪过一丝挣扎:
“回禀曹国公,下官有个儿子,
从来到云南开始,便操持跑商一事,可做带路之用。
至于暗探,大多是麓川各个部落之人,只要银子给够,应当能为我所用。”
“应当?”
陆云逸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词,
这在暗探行事中,是最不能出现的词。
李景隆使了个眼色,示意陆云逸直接开口。
“卓大人,你刚刚说应当?麓川境内的人不可靠?”
卓慕兰面露疑惑:“这位是?”
李景隆回答:“京军所属,前军斥候部主将陆云逸。”
“原来是陆大人,久仰大名了。”
卓慕兰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这个名字她听过,在往来邸报中。
“陆大人,麓川暗探是我等用钱财发展而来,
平日里只买卖一些消息,若是让其做别的事..还需要下一番功夫。”
陆云逸眉头皱了起来:
“卓大人没有安排属下进入麓川?”
不知为何,屋内气氛刹那间变得凝重起来。
卓慕兰表情有了一丝僵硬,原本挺直的腰杆一点点弯了下来,略显佝偻,
整个人不似先前那般精神抖擞,反而略显灰败。
过了许久,他声音中带着复杂:
“也曾安排过,下官其余两个儿子,都死在了麓川。
从初到云南开始,上官便下令向麓川渗透。
下官的丈夫是第一批进入麓川之人,
当时一个车队百余人,承载着货物,带着刀兵进麓川行走私之事,
想要尝试勾连几个部落首领,日后好办事。
但没承想麓川人野蛮至极,
生意没有做成,人也没回来。
一行百余人被生生围死在寨子里,货物被抢夺一空,
下官带人找到他们时,骨头都快被虫子吃没了。”
陆云逸脸色平静,李景隆眉头紧皱,他低估了锦衣卫在这云南扎根的代价。
“后来呢?”
“丈夫死了儿子继续跑,有时候顺利,有时候不顺利,不顺利便死了。”
卓慕兰略显沙哑的声音在屋内回荡,
李景隆的眉头也越来越皱。
“报仇了吗?”
卓慕兰一愣,而后干笑起来:
“曹国公说笑了,都是走私之人,做的都是杀头买卖,怎么报仇?”
李景隆猛地意识到,锦衣卫行事,需隐藏身份,
说不得云龙州衙门都不知这里是锦衣卫据点。
“此事就这么算了?”
卓慕兰笑了笑:
“自然不能这么算了,朝廷攻伐麓川,老身的仇也就可以报了。”
卓慕兰脸上出现畅快:
“不敢欺瞒曹国公,杀我丈夫的部落在洪武十七年与游鱼部拼杀时,被杀得一干二净,
您是不知道,当时我听到这个消息时有多么高兴....
只可惜...后来我的两个儿子也死在了游鱼部手中。”
李景隆心中刚刚涌出的畅快刹那间消失一空,脸色僵住。
卓慕兰开口解释,略显暗淡的阳光透过缝隙挤了进来,照亮了她眼中的一丝晶莹。
“麓川的部落首领常换,谁拳头大谁当家,
我的两个儿子都是在权力更换时被杀了,
先前走商还走得好好地,可下一次去,游鱼部就换了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