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了文书,一字一顿地看去。
一个个名字出现,一个个官职冲入眼底,
这都不能引起沐英的丝毫波澜,
左右不过千余人,
景东暗探事发后,西平侯府所杀的吏员官员就不止千余人。
而即便如此,沐英脸上依旧露出了几分震惊,
嘴唇紧抿,眉心来回跳动,眼中带着无法掩盖的愤怒。
真正让他失态的,是那些官职名字背后的‘名字’以及那不大的年岁。
他也算懂了,什么是游鱼部的乱地之法。
他没有立刻发作,而是一个名字一个名字地看过去,
有的有一个,有的有两个,少数人有三个...
大多两个三个的,都已经被娶回了家中,甚至有几人已经成为正室。
这让沐英气急而笑,麓川的女子就有这般好?
陆云逸见他如此模样,
再次拿出了一份文书递了过去,压低声音道:
“沐侯爷,这是此事始末,
真正的罪魁祸首是游鱼部的首领阿普扎以及他的妹妹红姬,
二人一人掌控游鱼神,一人掌控乱国之法,将游鱼部牢牢掌控在手。
其一众族老只有很少的调兵权,仰仗二人鼻息过活。
阿普扎在游鱼部降服后继而自杀,
她的妹妹将名册交予我等,希望能换得一线生机。”
说话间,陆云逸眼神闪烁,言语中带着一丝试探。
沐英没有即刻回答他的话,而是拿起文书静静查看,
脸色越来越平静,但眸子中的杀意却越来越多。
过了不知多久,沐英将两本册子合拢轻轻放在桌上,
身体靠后,沉默不语。
军帐内陡然安静了下来,
只有沐英手指轻点椅背的哒哒声,一下一下,
像是敲击在陆云逸心口,让他心中也生出了一丝惴惴不安。
他已经上了赌桌,并且压上了全部筹码,只等旁人出手。
而如今,这位掌控西南的西平侯沐英,
就是第一关,也是最难过的一关。
此刻云南还身处战事,他的态度就是朝廷的态度。
过了洪武二十二年,大明天下就不太平了,大事一件接着一件,
让人猝不及防,根本没有调整余地。
若是这一次能打下根基,至少在日后清算时,多几分从容。
正当陆云逸脑海中思绪纷飞,忍不住胡思乱想之际,
坐于上首的西平侯沐英终于开口:
“游鱼部之事你做得很好。”
陆云逸脸上没有丝毫喜色,相反心中一沉,
此等言语之下定然有‘但是’。
“但是,规矩就是规矩,法不容情。”
说着,沐英长叹一声,眼中露出感慨:
“陛下修了一辈子的大明律,那是老人家的毕生心血,容不得任何人破坏。
我知道你的意思,想要用杀俘之事隐瞒游鱼部的祸事,
初衷很好,也是忠心之人,
但内情不能广为告知,事情若拿到台面上,
就只剩下了杀俘,会在朝堂上下掀起轩然大波,
如今朝廷局势本侯不便与你说明,
只能告诉你,争斗已经到了水深火热的地步,
只要事发,必然会有人将你狠狠地踩死,陛下也会迫于压力降罪于你。
陆云逸脸色如常,
对于此等结果早有预料,甚至他要的就是这等结果。
对于朝廷以及今上,忠心比能力更重要。
他身上已经有一个重情重义的名头,
若是再添一个忠心的名头,
就算是削职为民,甚至是流放,也无妨。
一时的起起落落决定不了胜负。
不论是朝中当官还是军伍从将,
看的是未来,而不是眼前。
比的不是一时峥嵘,而是谁活得长,谁走得稳。
可下一刻,沐英所说却让陆云逸满脸愕然,
“事情瞒不住,也不用瞒,越是欺瞒,一些人越是心痒痒,想要探究真相。”
说话间,沐英发出了一声冷哼,继续说道:
“本侯给你写一封军令,对游鱼部的斩草除根是本侯所令,
前军斥候部斩灭游鱼部依旧有功,杀俘之事有过,
二者功过相抵,调回昆明府驻防。
若是有人想要借此事情生出祸端,本侯一应承下。”
陆云逸瞪大眼睛,满脸古怪,心中荒唐已经无法抑制,
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凡有得必有失,
得到如此大力庇护,官职自然是保住了。
但为了大明丢官的‘委屈’却没了,
这让他如何表现?又如何打下日后的根基?
以退为进,应当一退到底,如今卡在中央,倒是有些不伦不类。
若是答应下来,
在旁人眼中就是前军斥候部杀俘,
主将陆云逸承蒙西平侯沐英庇护,幸免于难。
若是不答应....
忽然,陆云逸猛地惊醒,这是试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