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他带下去。”
周管家重新坐正,又瞥了一眼院子里一排排被绑住跪在地上的那些人,一个个都低着头,不敢看他的眼睛。
他靠在椅子上,吩咐侄子:“周海,你去把那些人带过来。”
过了一会儿,十几个老翁、小孩、女人、老妇被推搡着走进来。为了防止这些人哭闹,全都堵住了嘴。
周海挠着脖子,抱怨道:“二叔,你怎么抓了这么多人,院子里都放不下,我就随便抓了几个进来。”
“十七个也够了。”
跪着的百来个人中,有人悄悄抬头,打量进来的人。
一看之下,如遭雷劈,剧烈地扭动起来。
转头看见这帮人,周海表情一下子冷冷地,踹中这人的后背:“看到你老娘了?”
“不要那么凶嘛。”
周管家把茶杯放到一边,站起来说:
“让他们好好看看自己的家里人,看看自己的爹娘,看看自家的娃娃,看看他们的婆娘。”
他笑了一声,锐利的目光扫过这些人。
“你们做事之前,要想想你们的至亲。你们在外伤天害理,在内贪墨主家的银两,这些人该多难过?”
“以后,知道该怎么做了么?”
所有人被绳子勒着脖子绑着不能动弹,但都艰难用力,拼命地点头。
周管家满意地笑起来,吩咐家丁把这些人的亲朋好友重新送回去,叮嘱要让这些人安稳回家。
又派人一个个把地上跪着的管事和仆从们解绑,拉起来,拍拍他们膝盖上的灰尘。
薅出嘴里被堵住的烂布,周管家不再怕人尖叫哭喊,因为他知道这些人已经老实了。
“你们走吧。”
人一个个散掉,他们身上没受过刑,也没有任何伤口,但都沉默地离开。
他们知道,蔡家最忠心的门客会在太阳再度升起的时候找上门,让他们吐出自己贪墨的银两,这是所有结局里最好的选择。
如果不是蹴鞠大赛来得突然,主家紧缺人手,留在院子里的就只是他们的人头。
周管家侧过头。
对侄子教导说:“看到了么?差事要这么做。”
周海复杂地说:“二叔,你比我更凶狠罢,我不过是想抽他们几鞭子,你是在告诉他们,不老实就动他全家。”
周渤听着秋日最后短暂的蝉鸣,一声一声。
“这些人本就不该活着。”
周管家轻声对侄子道:“我这是在保住他们的命。这些蠢才让官人在李浔面前丢脸,在一个外人面前丢脸。如果让官人亲自动手,他们一个都跑不了。”
“你当真以为我蔡家缺人么?”
……
……
余光亮安静地趴在床榻上,他没怎么洗过澡,趴着的地方,褥子已经油暗了一长条。
一开始他还在想,那位戴平安口中的李郎君救他是要做什么,十来天过下来,他已经不去想这些东西,背后一阵阵发痒,他知道伤口在结疤,一切都在向好发展。
但他这么躺下去,人就要废了!
骨头已经发软,每天又酸又疼,像滞涩不能拉动的弓弦,稍微用力就会绷断。头晕的像一团浆糊,躺了这么久,感觉脑浆都要顺着耳道流出来了。
门吱呀响了一声。
戴平安不会这个时候过来,上药都是在白天。
他心里一跳,想到之前见过一面的某个人。
用手肘支撑起上半身,余光亮看到那位李郎君走了进来,不像之前见过的那些贵人一样,腰上挂着零零碎碎各种香囊玉佩扇子。
对方身上没有任何配饰,像是不在意这些。
“李……李郎君。”
对方淡淡地扫他一眼:“不用撑着,戴平安和我说,你现在应当可以坐起来了。”
余光亮愣住了。
“他怎么没和我说?”
“应该是忘了罢,”李浔说,他知道戴平安平时很爱捉弄人,“听戴平安说,你这几天想见我。”
余光亮艰难支撑着自己坐起来,后背撕裂一样疼痛,他却浑不在意。
为了上药方便,他一直是赤着上身,面对戴平安还好,但面对李郎君,余光亮的皮肤忍不住颤缩了下,觉得不自在。
这屋里连个上衣都没有,他想。
李浔从袖中取出三样东西,两把钥匙,用不同颜色的绳子系着,还有一个小瓶子,把这三样东西摆在桌面上。
他开口说:“戴平安应该和你说过,你的那些禁军兄弟,已经改了文书,发往浙江,不再受高俅差遣。”
余光亮点头。
他知道这事绝不容易,很感激李郎君。
“你被太尉府的人抛尸,在官府眼里已经是个死人,我给你三条路。”李浔对着桌子上的三样东西,依次介绍。
他拿起蓝绳系着的钥匙。
“第一个选择,便是留在汴梁。我和几个工匠签下契书,你要为我看守他们,管理好酒坊。京中有不少人认得你,保险起见,我会让陈信教会你如何调整自己的相貌,变得让人看不大出。”
余光亮想起京中的那些兄弟,想起自己的亲朋。
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