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剩下他们两个。
“我瞧你学的颇为顺畅,也有些底子,先前可是学过?”
李浔颔首。
“是,早前办蹴鞠大赛,有人来自辽国,同他学了一些。”
何观赞道:“学的颇好,已经像些样子了,再过些日,就可以试着译些我们宋人的词。”
他私底下和李浔说话,彼此志趣相投,口风就不由松了不少。
“我已经决定,今晚回家后就同我爹说,往后外放到下面去做事。”
何志想起京畿的大雪,又想起夏天时京畿的旱灾。
那些流民,夏日时挑水运水,守着干裂的耕田直抹眼泪。
到了冬天,老天爷倒是降下雨雪,大雪把他们的房屋压塌,有不少人就死在了雪灾里,再也没能睁开眼睛。
他感叹道:
“身为县官,起码能庇护一地百姓,总比这样死守圣贤书读着强。”
何观眼角微红,有些不好意思在李浔面前流露这样的心绪,歉意道:“我说的有些多了,就当是个痴人痴语吧。你这样的年轻人,不该听这样颓废之言。”
他说:“李浔,再过两年你就要及冠了吧,真年轻啊。家里可提前为你取了字?”
李浔家中当然是没有长辈的。
那个在摇家村乡下的茶农之子,早早就没了双亲。
他道:“已经取好了,字洄之。”
“一寻一回,好名字。”何呈君赞道,“等你二十岁生辰,我送你一副白玉冠,贺你李家玉树已成。”
两人又说了些闲话,何观瞧着天色已经不早了,收拾桌案准备回去。
推开门,又见雪粒落下,沾了一身。
何观跺了跺脚,本打算先回家去和父亲商论,见雪下的大,恐怕城外那些人又要冻上一宿,提着书箱,先去了城外。
……
……
城外,流民们缩在窝棚里。灰扑扑的人堆在白茫茫的天地中格外显眼。
雪天就是他们的灾天。
亲眼看着大雪压垮了房梁,重重砸下,结成冰挖也挖不动,只能眼睁睁看着熟悉的人骨头烂在雪里,没个收尸的地方。
幸运的,还能掏出钱和衣裳,有个活路。
不幸的,就像他们这样,靠着邻里的接济不被饿死。然而别人家也没有多少存粮,总不能一整个冬天都吃人家白饭,谁能供得起?
只能揣着几个干粮,几个钱板,背着全身家当,往最繁盛,冬日也需要人做工的汴京去走。
黄三娘缩着。
她觉得老天把她生下来,就是给人作践的。
房梁一塌,她爹娘,大哥二哥和小弟都被压死了,大姐和二姐也早早嫁到外边给家里换钱,给大哥和二哥娶媳妇。
只有她年岁小,干瘦干瘦,没被嫁出去。又因为去喂猪没在屋里,房梁塌下的时候活下来了。
她今年才十二,干活麻利,喂猪已经是一把好手,冬日里没有猪草,只能把谷壳杂碎喂猪吃,今年收成不好,家里的馒头也掺了大半的糠,人都不够吃的谷壳,还得供着猪。
糠吃起来又干又刺,她从不嫌弃,她娘说,有的吃总比没的吃好。
人有饭吃,就有命在。
她娘又说,那猪家里也不留了,得趁着年前去卖到镇上,不然今年过年的钱都没有。有了卖猪钱,他们就能过个好年,吃的胖些,好给她议个亲。
她娘说的时候,还摸着她干枯油腻的头发,仔细打量着黄三娘的眉眼,说比大丫二丫俊。
说这话的她娘,也被那场雪压在房梁下,再也不能伸出手,摸一摸她的头发。
黄三娘小心翼翼缩在棚子里,她捏了捏衣角,里面是卖猪后,最后剩下的十一个钱,被她翻来覆去捏了许多回。
她是个女娃,身量小,虽穿的破破烂烂,不容易让人瞧出是男是女。
但个子小,不到人肩高,胖管事给的菜总被人抢走,吃不饱肚子。
还剩十一个钱,从村里走到开封城,还剩十一个钱。她不知道能不能给那些守城的士卒使些钱,把她放进城里,让她找人做工。
自从顾大哥和顾二哥进了那宫里,就没了动静。
这两天听人说,顾大和顾二许是早就死在里面了。
黄三娘不信。
她曾踮起脚在学堂外站着,听那老先生和学生说话讲课。她听说宫里有宦官,都是厉害人物,顾大和顾二进了宫,应当也是去当那什么官,听着就厉害,怎么会死?
她心里是这样想的,但话被传着传着,大家都人心惶惶,黄三娘也跟着不安起来,一直想着能不能找点其他活路。
黄三娘缩着身子,固执地用后背顶着外边的冷风,应该已经落了满后背的雪。
等冷的又疼又木,已经没感觉了,她就转转身子,换一边顶雪,不然是会被冻死的。
她还有十一个钱,她不会死。
这棚子也不是她的,而是旁人的,她靠着给人顶这大窟窿,才能钻进来暖和暖和身子,不然这些人是不会让她一起进来沾光的。
冷的发木了,黄三娘就紧紧缩成一团,想象自己背后有一扇茅草门,好像真就暖和了一点。
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