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马车上,李浔就同刘克吩咐。
“此次去拜访朱三郎,是以我私人之身,还请刘先生换身衣裳,莫要教人认出是何家门人。”
“是。”
刘克改换了称呼:“小人明白。”
李浔又解释道:“拜访朱三郎,一是城外流民毕竟是朱家主管,流民杀人,朝中消息灵敏者不会不知。何观是我部堂同僚,我来拜会,正在他朱家面前全了同僚之情,不那般蹊跷。”
“二是朱三郎年纪颇轻,做事不密,正好打探一遍消息。”
刘克点了点头。
他听李浔同他讲了这一遍,心里却知道,如果只是为了这些事,李郎君自己拜访朱家便是,也不会有人质疑。
相公只委任他做事,把事做明白就好,李郎君却做得这样讲究。
同他这样讲明,把他也一同带上。
无非是让何家人见一见大郎君被杀的始作俑者,让他瞧一瞧。
刘克套上一件更素净,半新不旧的衣裳,配合着李家下仆的动作仰起脸,心里记下这微末的讲究。
刘克只是何家的门人,并非是时常出来走动的管事,见过他的人不多。李浔也无意于同何家人展示太多,只让人给刘克重新梳理头发样式。
秦肆的手在刘克脸上扫了扫,略改动眉眼和鼻梁,额外在下巴点了一颗不大不小的痣。
刘克揽镜自照,看的颇为稀奇。
他一扫困倦,兴致勃勃,主动提出让李浔这僮仆,把他的胡子调整一番。
如此,出现在朱三郎眼前的刘克,是个眼窝颇深,鼻梁细长,嘴巴微微向下撇,细长胡须的中年人。
面容微薄,看着是个教书人。也像是他身边带着的文人幕僚。
朱三郎颇为熟悉,因为他身边就带着钱有义。
他见了李浔,起身亲自迎了进来,笑着说:“上次还要多谢李郎君从中周旋,给那些军汉解了灾。”
“举手之劳而已。”
李浔解下披风,交给一旁的戴平安。
戴平安又转交给朱府的仆从。
朱三郎叹息,“我知你是来做什么,李浔,我也不愿见此事,唉!谁能想到那些暴民胆敢暴起,杀害了何公的长子呢?”
他请李浔的事已经做完,自觉解开了蔡童两家的仇怨,没有再用得着李浔的地方,就不再以卑下请求的态度,称呼对方李郎君了。
李浔打量着朱三郎,朱蒙靠坐在椅上,如今天冷,椅上都放了软垫,是北边进来的棉种,在此时金贵非常。
一旁的软垫上,有细微的压痕。
空中带着淡淡的脂粉气,并不浓重,只觉得清淡怡人。
盘中的点心也少了一块,大约是被朱蒙吃去的。
看来他还耽误了朱三郎的好事,李浔想到何观,心里带了几分讽意,面上仍不动声色,平静地说:
“何观是我官署的同僚,今日上衙听闻讣告……确实让人难以想到会有这样的事。”
朱三郎拍了拍李浔的臂膀。
分出几分耐心,安抚道:“那些暴民杀了何相公的长子,真当堂堂相公是死人?我猜,何家的人已经开始动手了。”
他道:“那些暴民必然身死,也算解了何呈君早卒的伤逝之情。”
室内燃着沉香,这是千金难换的奇楠。
自从马鹏一死,府中熏着檀香,朱三郎总觉得旧情难忘,时常想起此人,钱有义从细微之处察觉到朱蒙的心绪,就悄悄让下人换了熏香。
朱三郎果然没说什么。
他道:“算来那些暴民伤人,还是因冬雪猛烈所致。今年是个灾年,先是有汴京的旱灾,又有江宁府的洪汛,如今入了冬汴京又下了这么些雪,唉!”
他长叹一声。
朱三郎说:“我从江南赶到汴京时,还是天宁节之前,那时尚还是秋时,落叶一地碎金,城里热闹的很,还有那什么鞠球赛的新鲜玩意,若非我领着差事,也愿意跟着黔首乐一乐。”
“如今……”
他说到一半,叹息一声,却不再说话了。
如今大雪纷纷而下,民多冻死,遍地冰雪,行者不能定立,城里连柴也不够烧。
朱三郎心中感慨万千,最终只吐出一句:“老天薄情啊。”
他举起杯。
压下心中那些抽愁绪,朱蒙道:“不提这些,这是新送来的好茶,李浔,我谢你一杯。”
雪水击沸茶汤,茶香袅袅升起。
朱三郎对茶道颇有讲究,自从朱家发迹之后,自己弄过许多颇有意趣的玩意儿。
朱三郎道:“这是我叫人采了今冬的新雪,说起来,雪水性冷,属阴,热茶却用竹炭煎沸,属阳。”
“此乃阴阳调和,水火既济,于身体最是滋补,最难的是喝起来有一种雪冷的清香。”
茶盏轻放在漆黑的桌案上,淡淡的香气,一时甚至压住了室内的熏香。
朱三郎笑着道:
“请君用茶。”
李浔抿了一口,他不懂茶,也喝不出里面有什么雪冷的滋味。
只说:“好茶。”
朱三郎刚了却心中一桩大事,如今冉元武不知怎么被童贯弄死在了台鉴,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