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平安脸上没有往日嬉皮笑脸,做什么都不在乎的神情,很认真地说:
“郎君做事,能顾念这我们这些贱命人,给我们堂堂正正走在路上的机会,不被人轻贱,瞧得起我们。已经让人感激非常了。”
“郎君一日用得着我们,我们就一日给郎君做活。”
李浔坐在椅上,耳边听着这一番话。
他看着眼前这个曾经是乞丐的人。还记得之前八月的时候,陈信引荐此人,他看着戴平安,全然是个落魄的乞丐。
裤腿一长一短,身上带着臭味,脸也脏兮兮的。
衣上补丁叠着补丁,破破烂烂,磨损十分严重,瞧不出底色,不知穿了多少年。见了人直磕头,称呼他贵人,腔调流里流气,骨头突出,瘦的吓人。
若不是知道陈信的本性,知道他不会举荐无用之人,恐怕李浔也不会用他。
到底是什么时候,一个叫花子洗干净了脸,洗干净手脚,洗干净衣裳,换上了整洁的衣服,吃饱了肚子,不再那般瘦骨嶙峋。
膝盖也不再发软,不再逢人就跪。
李浔沉默了一会。
他想了想说:“你们为我做事,本就艰难,若不能让你们丰衣足食,岂不是让我难堪。”
他道:“那些流民,先把他们洗涮干净,买些柴禾和衣裳,让他们过完这个冬天,请个先生,不必教什么大道理,我要他们识字。”
“那些杀死何观的流民,之所以暴起杀人,是因为被太多人轻贱。”
“成日埋首于河道凿冰,任人欺辱,是个人都能欺骗他们,是个谣言都会相信。我们要做的,就是教会他们分辨是非的方法,不至于再受人蒙骗,甚至犯下大祸。”
戴平安沉默良久。
“郎君是有义气的人。”
他跪拜下来,为自己和那些乞儿蒙恩下跪,也为那些苦命的流民下跪。
他道:“我不过是想到了可以利用这些流民,郎君是想教化他们啊。”
李浔没有自傲。
他说:“我让这些人识字明理,不过是因为已经看过了何观的下场。既然需要这些人为我做事,就不能让他们处于这种蒙昧,任人欺瞒的状态,做了旁人手中的刀。”
窗外大雪铺地,李长乐远远带着婢子在外面玩。
李浔遥远地看着她们,嬉闹的声音从雪地传到书房。
他说:
“人心怯懦善变,想要在其中走出一条路,总是艰难危险的,让你们受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