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衬着中午的日光。
何执中轻声说:“我选李浔,不是因为旁的,就是因为他胆大心细,当断则断,不会畏缩不前。这就是人资质的差别。”
杜管家听完。
又问:“相公竟然想的这般仔细,只是小的仍然不明一点。”
“李浔是蔡攸一手扶起来的,身边的朋友都是蔡家的子弟,或是之前崇宁时蔡京组建讲义司的族亲。相公用他,不担心此人生了叛起之心么?”
“不怕。”
杜管家面带疑色。
何执中说:“蔡攸那小子我了解,他是个对位于他上者和善,可以分权的人,但对地位卑下者,就只有霸道可言。”
他说:“我看过李浔的过往,他身上这官职,恐怕是他自己争取来的。”
杜管家问:“相公是如何得知的?”
何执中道:“李浔在任官之前,是个太学生,且是将近九月的时候才去读书。距今不过三四月。”
“蔡攸若是想扶起他,直接把人塞进朝廷就是,何必要大费周章把人送入太学,没两月就让人做官呢?”
“相公果然见微知著,什么都瞒不过您。”
何执中按了按头,他头疼的厉害。
他说:“叫三郎和四郎也跟着他一起多去玩玩,早论交情。心性,能力,手段三样都已达成,又生成这般模样,瞧着就不凡。这样的人,一旦时机达成,就会冲天而出。若是不中途折损,早晚能登相位的。”
他如今年老,虽然老三和老四都不成器,老五更是漂泊在外,不见人影,就指望旁人能看在旧情和故交的情面上,照拂他家子孙了。
管家杜屏感同身受。
他是管家,相公如今将近七十,等相公一去,大郎故去,何家如今就只能指望二郎撑起门楣了。
二郎那人……
管家躬身,拱手道:
“是。”
室内,只留下何执中坐在屋里,他想起李浔之前的要求。
一个县令之位?
他竭力抻平眉宇,让自己皱的不要那般深,颤颤巍巍抬起笔,手有些发抖,但落在纸上的字却是漂亮自如的。
另一边。
李浔叫来刘克。
他问:“朱勔还有几日到?”
刘克眼下青黑,自从跟了李郎君,人就几乎没睡过好觉,累得不行,人都瘦了一圈,也不再笑眯眯的了。
他给何相公办过那么多事,也接触过不同人做事的习惯,就没见到有人做事这般仔细的,要求这般多。
心里抱怨着。
刘克道:“昨日已经查过,朱勔的车已经到了城外,约莫今日就会到。”
李浔点头。
他递给刘克一封书信,“你让人把这信送到朱勔手上,让他仔细了解一下,自己这弟弟这些日做了些什么。不要表露自己是何家人。”
“是。”
刘克接过书信,却没有转身离开。
果然,李浔又吩咐他:“庄子上的那些流民如何了?”
刘克心道果然。
他说:“那些人有吃有喝,日子过得别说多滋润了。”
李浔问:“可有人在庄子外打探?”
“守门的家丁没有见过。”
李浔又问:“家丁都是什么人,庄子里那些仆役这些日可有出去的?”
刘克:“郎君已让人封了庄子从外出去的路,所有的人只不准进也不准出,连个苍蝇也飞不出去,再有细作,也不会把消息透到外边去,李郎君只管放心,这些日只有收粪的过来。”
李浔:“把那人审一遍。”
刘克深深吸了一口气。
沉默了一刻:“是,我这就去做。”
他如何说也是一个举人,如今科举不开,只靠着各地州学和太学选人为官,像他这般身上有功名的人越来越少,如果不是许多年前答应了何相公为他幕僚,他早到县里做官潇洒去了。
他一个举人,如今居然要审一个收粪的老汉。
刘克累的没有反抗之心,他不是没抗议过,只是何相公只派了他做事,这事又不能外传,能差遣使唤的人自然就少。
刘克重重吐出一口郁气,转身往外走。
就听到李郎君又说:“流民中人,把那刘承辛和黄三郎分别提过来。”
刘克脚下一顿。
“……是。”
看着刘克的背影,戴平安在一旁看热闹,道:“这刘先生可累得不轻。”
李浔道:“过了今日就好了,何执中又给我拨来一个人。”
戴平安好奇。
“是谁?”
“他们管家。”李浔说,“何执中今日答应我,会为我们找一县之地,把县令的官职给我们。”
“恭喜郎君了。”
李浔瞧着却精神许多,神采奕奕,纵然刘克劳累多少日,他就跟着看顾了多少日。但许是这些日有太多事要做,他的身体也跟着调整适应了过来。
他闭着眼睛,在心里勾勒之前在种家看到的舆图……
刘克的行动很快,刚到下午,不过未时正刻,就把这两人送来了。一前一后,不让他们知道彼此的存在。
先送来的是黄三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