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海又仔细看完了整张纸上的名单,一百多个姓名仔细审查一遍,歪歪扭扭抄录一份,他才去找二叔。
他二叔有单独的屋子,还有两个下人伺候,屋里点着炭盆,一进门,周海就把外面套上的衣裳脱了,露出自己穿在里面的短衫,一边脱着,一边把东西放到桌上,递给周管家瞧。
“二叔,何家进过的人都在这。”
周渤没有接过,而是先问。
“你觉得是谁?”
他侄子周海挠了挠头,指着其中一个名字:“我觉得是这李浔。”
他说:“我从前跟着李浔一起查人,那时候就发现这人额外不简单,问话极有章法,三言两语就说的人心里打鼓,这样的人拜访何家,总让人觉着心里发毛。”
周管家沉吟。
“李郎君啊……”
周海一屁股坐在椅上,烤着火吞吃点心,一边继续说:“虽说李浔是那何大郎的同僚,前来拜访也算有因,但是……”
周海总觉得这人邪得很。
跟他沾上关系,准没有好事。
周管家见他停顿,耐心等侄子说话。
周海是他兄弟的儿子,周渤早些年忙着跟着蔡家做事,没有成婚,膝下无子。依照兄弟的意思,周海就是他以后的嗣子,是给他烧香火的人。所以他对周海这贼胆包天的小子总是多提点扶持,平日里给官人做事,全都带在身边。
周海舌头顶了顶牙齿,在心里琢磨了一圈。
说出一句:“二叔,你先前给我说那什么,早几百年还有放羊的官儿,我觉得他就是那种人,以后就能当那种大官儿。”
是管羊的人,不是被管挨宰的羊。
周管家捧着茶杯抿了一口。
“行了,我知道你说什么。”
他问:“既然已经起疑,你要如何去查?”
周海就说:“我已经想好了,先去查那李浔这些天是否在家,都做了什么,见了什么人,同谁打交道。”
周管家点点头。
“那就去做吧。”
周海见二叔肯定自己,心里一松,重新套上厚衣裳,卷起门帘,顶着雪往外面寒风里走。
人离开后,周渤仔细看那份名单,他记性好,读上两遍就全都记住了,与他粗粗查出的人相差不大,只是更杂乱些。
周管家叫来一个小厮模样的人。
“你带人去查查刘克,何家三郎四郎,右正言宋安世和御史陈立川这些日见了什么人。”
吩咐完之后,周管家脱掉外面稍厚实一些的衣裳,换成一件薄衫,走近了主院,远远闻到一阵药香。
他来到蔡直学士歇息的卧房,在外面站了一会,两刻钟后,蔡攸小憩睡醒。
他一边穿衣服,一边问:“怎么不叫醒我?”
周管家躬身:“不是什么紧要事。小人想请官人写一封信。”
蔡攸等他说话。
周管家仔细说:“人已经大概查出来了,只是还需要验证。小人想着,何相公派人做事,必是在年前就有吩咐,与其让下面人逐街逐巷地细查,不如书信问过朱家,也能给官人省些功夫。”
蔡攸点了点头。
他走到卧房临着的小书房,坐在案前,先饮了一口温热的茶水,润润嗓子,才铺纸写下,随后按印。
写完后递给周管家,蔡攸端起茶盏,随口问:
“你们查出来的是谁?”
周管家仔细接过那砑花纸笺写成的信。
这几天,非但只有他侄子去查,周渤自己也去查了许多,得来的名单更外详细周密。
他躬身说:
“大概已经有了预算,就是李浔。初五他同休公子一起吃酒,与何家的老三老四碰面。小人想着,他们何时有的关系?就仔细去查了查。”
“初二初三那日,李浔都未曾出门露面,未免太蹊跷了些。”
周管家停顿了下,低声说:
“如是旁人,小人也不会这般小题大做,但那李浔,官人是知道他性情与手段,短短几日做掉朱三郎,不是不可能。”
蔡攸放下茶盏。
心方才猛地一提,心绪起伏,他断断续续咳嗽起来,用帕子掩住口鼻,好一阵才停下咳嗽。
蔡攸眉头蹙得极深。
“李浔……”
蔡攸问:“除此之外,还有什么根由。”
周管家连忙为蔡攸递上另一种大夫调制用来养身的丸药。
“除此之外,”他小心说,“小人已经问过那穆县令,当日城外流民闹事,聚在一起冲撞城门,是李浔提走的人。”
“这也是李浔?”
蔡攸抬起头。
周管家低声:“确实是先前查的不细,只听穆县令说是何家的姻亲,人很年轻就作罢了。还是这几天,下面人顺着县衙想去查何家之前调派是哪位女婿孙婿,才听出些东西……穆县令提到那人被称作李郎君,生的极俊,气度惊人。”
“小人仔细一问,让人对照着去画出模样给穆县令去认人。这才知道,之前从监牢里提人的就是李浔。”
蔡攸靠坐在椅上,缓慢呼出一口气。
他轻声说:“原来是李浔……这么早就是李浔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