熹和心里对她这个“落枕”的说法有几分怀疑,不过联想到这人所做的种种,又有几分不解:
若她是纪士寒派来的人,怎么会第一天晚上就同皇上喝了个大醉,第二天又这副模样……
是大智若愚,还是真的有这么笨的细作?
到底一会儿宣旨的人就来了,让人看见她这副模样,免不了又要编排什么出去。
她自己丢脸无所谓,却不能连累皇家的脸面。
熹和放下手中的笔,摆出一副关怀的神情走到她面前:“驸马如此不适,不妨叫太医来看看。”
林山倦随即想象到,太医一走,丫鬟们恐怕就都知道她落枕的事。
到人家公主府第一晚上就发生这种尴尬的事,说出去也太没面子了!
尽管现在是个落魄杀手,也不能被一个又一个的人嘲笑啊,这简直难接受!
因此她忍痛拒绝,“不用了,过一阵儿自己就好了,那个教养嬷嬷不是下午来吗,我下午之前一定能恢复的。”
熹和本也不甚在意,闻言也由她去,免得自己麻烦:“如此也好。”
林山倦应了一声,“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熹和柔柔一笑,目送林山倦出门。
她瞧着那人一边揉脖子一边往外走,柔和的笑意逐渐被揣度替代,忽然出声:“你以为如何。”
月留思索几秒:“属下认为,她应该不是纪太师的眼线。”
熹和轻笑一声:“你倒是替她说话。”
月留一惊:“殿下恕罪,属下妄言了。”
熹和转回来,重新提笔书写:“无碍,本就是本宫问你,你说实话是好事。”
月留这才站起身,松了口气。
熹和边写边道:“她出现的时机凑巧,身上又有诸多疑点,本宫疑她并非黄月,等打探消息的人回来,事情便水落石出了。”
“到时她究竟是谁,想必自有定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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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头一晃,转眼间就到了下午。
林山倦吃过午饭,正在屋里无所事事地画小花。有了固定饭碗之后,这心情也直接提升一个大阶段,鸟叫虫鸣都悦耳许多。
她哼着断断续续的语调,忽听外边有人叫她。
“林姑娘,宣旨的天使来了。”
声音听着陌生,她僵硬地动了动脖子起身,觉得比上午舒服了些,好歹不用一直盯着一个方向了。
如此她才好意思出门,才一推门,恰好唤她的丫鬟正撞进来,两人一下撞个满怀。
林山倦毕竟结实些,反倒是小丫鬟被撞倒在地。
她惊慌失措,甚至不敢爬起来,赶忙跪在一边,以头抢地,“您饶命!奴……奴婢瞎了眼,冒犯了您!”
林山倦摸摸胸口一阵无语,但也是怪自己出去得急了,不能只怪小丫鬟。
瞧她跪地上就蹦蹦磕头,林山倦只觉得自己头顶似乎有一个显示寿命的数字,正伴随她每一次磕头唰唰唰往下掉。
她赶紧伸手把丫鬟拉起来:“没事,我没看到你,怪我了,你别磕我了。”
她平时提溜白恕惯了,用劲儿也没个分寸,直接把轻飘飘的小丫鬟整个儿……端了起来。
小丫鬟的头迅速离开地面,不仅如此,身子也离开地面了。
她受宠若惊,大眼睛扑闪扑闪地看着林山倦,看得林某人的厚脸皮都有些不好意思,赶紧把她放下。
“不好意思哈,是宣旨的太……天使来了么?”
丫鬟顿时犹如一个受惊的小兔子,意识到自己正盯着主子看,匆忙低下头,“是,正在前院等候,殿下吩咐奴婢叫您过去。”
林山倦“嗯”一声,“那麻烦你带路好吧?我这脖子……不怎么方便。”
丫鬟赶忙点头,不禁对这个客气过头的主子多看两眼,“准驸马随我来。”
两人一路经过曲曲折折的连廊,走到前院,果然看到了一群跪在地上的丫鬟小厮,还有拿着圣旨的小墩子。
林山倦记起昨晚的“知音畅饮”,对这个放风的小太监也颇有好感。
小墩子使了个眼色,轻咳一声,“林山倦接旨!”
那声音与昨晚的做小伏低截然不同,高亢,尖利,亦转出九曲十八弯。
林山倦站在原地没动,白恕见状,只得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角。
她知道要跪拜的,就是长这么大第一次下跪,难免做点心理建设。
犹豫两秒,她选择躬下身,以一个不那么标准的四点支撑,换个角度看很标准的跪拜姿势应付。
很好,膝盖距离地面还是有一个硬币的距离的,既没人看得出来,又骗了自己。
她十分满意,殊不知坐在一边的熹和早已看穿她那点儿小心思。
不愿跪拜?
难不成她真的是那些反臣的探子?
不过若真是探子,又怎么会蠢到当着自己的面搞这些自欺欺人的小动作。
这人当真叫人捉摸不透。
场面忽然安静下来。
林山倦等着小墩子读圣旨,小墩子等着熹和示意,熹和则饶有兴味地看着林山倦。
看你能撑多久。
时间一点点流逝,林山倦已经在心里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