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秦玄枵下了什么蛊,也认定自己不是什么好人,而在岐川的功绩又令这位大将军不得不承认自己是个一心为国的。
秦铎也敛眸,思索时的波动就随着眼睫的阴影埋藏在眼底。
“想什么呢?”秦玄枵坐在他身边,离了文武百官的视线,眉目间的戾气就散去,又成了个没骨头的毛绒绒。
秦玄枵大氅领口的貉子毛领糊到他脸上,弄得脸颊微痒,秦铎也就去扒拉他。
推不动。
秦玄枵像个毛怪,黏黏糊糊的,蹭来蹭去,“想亲,亲一口吧?”
“不行,”秦铎也一口回绝,“马上要去护国寺中,要注意身心清净,不可纵容自己的欲望......等到了寺里,你作为一国之君,就算再不信,也得注意些言行。”
“噢。”秦玄枵惋惜地叹了声,坐好了,心里嘟囔了句古板。
“对了。”
秦铎也附耳过去,轻声对秦玄枵说了句,秦玄枵眉梢一挑,点点头。
招呼勾弘扬上来,嘱咐了句,等对方下了马车,皇帝的仪仗就启程了。
既是轻车简行,就删减了六引和大纛,除了皇帝御驾外,只安排了三辆属车,随行两列青纹玄衣护卫,从宫中出发。
勾弘扬站在宫门口,和朝臣一起目送仪仗离去,直至消失不见了,百官也散去,各自回了工位。勾弘扬向后撤了一步,避开众人耳目,找到了蔺栖元。
蔺栖元声音低沉,问:“这是陛下的吩咐吗?”
勾弘扬点头,二人就也就离开了宫门口。
——
护国寺坐落于京城城外,南山的山顶。
说是南山,但其实这山坡缓得很,修整出了一条平整的上山路,仪仗就顺着山路上山。
城中的雪已融了,但山中除了路上,周围仍蒙着厚厚一层雪被。
很快便到了护国寺。因先帝信奉道教,士大家族在明面上也就纷纷涌入道观,护国寺香火不如多年前,有些陈设已然破旧了,但却依旧保持着整洁,古刹内梵音袅袅。
古刹往往是最静的,就像时间的流淌落不到其上一样。护国寺的构制体量,都与百年前秦铎也所见的几乎无差。
他们下了车驾,山间净雪凛冽的气息就铺面而来。
护国寺门口,住持和僧人们早早接到了礼部的通知在门口等候,今日寺内没有其他百姓来观禅朝拜,只有来往僧人。
秦玄枵替秦铎也整理了一下系在肩上的大氅,将人包裹的严丝合缝后,才满意。
步入山门,院内古树参天,檐角屋瓦与参差石路旁均蒙着雪,随处可见铜鼎内袅袅而起的青烟。
秦铎也按照他当初的惯例,依次参拜过宝殿,敲响了鼓楼与钟楼,午时用过寺内的素斋,下午由住持陪同着,去法堂听禅。
“呵呵呵......这位施主,”住持年龄很大了,眉毛胡子都花白,笑得很慈祥,“对流程很熟悉嘛......”
秦铎也面不改色,“已是提前有所学习准备。”
“这样啊......”住持笑笑,捋了下胡须,不再言语,只不过秦铎也看过去,看到了住持意味深长的眼神。
秦铎也收回视线。
听过禅后,他们今晚也是要留在寺中的,便由僧人引去客房。
晚饭还是斋饭,饭后,在寺中不便处理政务,他们二人就披上大氅,随意在寺中闲逛,走去了后院,寺中长明灯燃着,曲径通幽,小径上的雪未扫,他和秦玄枵踩上去,咯吱咯吱的响,步入后院,有一颗巨大的菩提。
菩提树干有几个人环抱那么粗,枝丫遒劲,横斜肆意生长,冬日里梧桐落叶都掩埋在厚厚的雪层之下。
比秦铎也当年见它时还要更苍劲些,但归根结底都没什么变化,一时沉浸在时间之静与变的感慨中,秦铎也站在树下,静静抬头仰望着这颗梧桐。
忽然,手指被勾了一下,他下意识低头,看见秦玄枵站在他身边,伸出手,一点点轻轻试探着,将他的手握在手中,握住了,手指就挤进他的手指之间,成了个十指交叉的姿势,紧紧攥住了。
“做什么?”秦铎也将手向回抽,没抽回来,莫名有点羞耻的,他压低声音,“在护国寺中呢,注意些。”
“这有什么,坦坦荡荡的牵手而已。”秦玄枵站在他身边,紧紧握着他的手,道,“爱情亦是人世间常情,护国寺里还有姻缘殿呢,连佛祖都祝福,我们又有何可遮遮掩掩的?”
秦玄枵说话时凑得很近,吐息扑洒到耳边,秦铎也听得耳根发烫,从手心传来的温度源源不断,他调整了下大氅的角度,用衣摆遮住他们二人交握的手。
掩耳盗铃一样。
秦铎也感觉自己的心乱了。
天色渐暗,秦玄枵侧眸看见了他耳根不甚清晰的一抹微红,满意地收回视线,抬头仰望蒙着雪被的菩提树,“别这么紧张......我总感觉你把自己逼得太过,过分注意言行的礼数,也始终让自己不得闲,就好像天下有很多双眼睛在注视你一样。”
“嗯。”秦铎也应了一声,“不然,心里总有愧。”
“哪有什么愧。”秦玄枵诧异道,“你道德感太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