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礼,怀隐朝寺中去,桑辰则喜上眉梢地在晚绿的引领下,到了冉颜面前。
看见带着幂篱的冉颜,桑辰面色一红,抓了抓衣袍,想起自己肯定形容不整,连忙敛衽,羞涩地唤了声,“娘子。”
歌蓝和晚绿已经识趣地退到两丈之外。两个人单独相处,桑辰更加窘迫,一会儿工夫已经红到了脖子根。
看着他这副小心且期待的模样,冉颜忽然不知道怎么开口,静默了一会儿,还是桑辰憋出了一句话,“在下,在下去向令尊求亲了。”
“为什么会去提亲?”冉颜把自己的语气调整到最缓和的状态,顺着他的话头问了起来。
桑辰垂着脑袋,不敢看她,揪着衣袍上一个小墨点,小声道:“在下心里觉得娘子心地善良。温婉贤淑,那日娘子如此委婉的暗示,在下心里万分高兴,虽然在下现在身无分文,但在下堂堂男儿绝不会委屈娘子……”
冉颜听得满头雾水,温婉贤淑?她暗示过他?虽然冉颜曾经是个唯物主义,但连穿越都遇上了,她不禁怀疑桑辰遇上什么鬼狐精怪了,因为他说的话似乎跟她半点也沾不上关系。
“你等等,我什么时候温婉过?什么时候贤淑过?又怎么心地善良了?”冉颜打断他的话。
桑辰飞快抬眸看了一眼冉颜,连耳垂都涨红如玛瑙一般,透着阳光晶莹剔透,他声音越发小了,却还是答道:“娘子帮忙救治周三郎,帮助在下验尸,还告诉在下含姜片以驱邪气,还帮在下包扎过伤口……”
“行了,那你说说,我怎么暗示你了?”这才是冉颜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这只兔子是得到暗示才会跑去求婚,冉颜敢对苍天发誓,她能回想起自己对他说的每一句话,敢肯定,绝对绝对没有任何暗示过。
桑辰清俊的面上都已经快能滴出血来,鼓起勇气道:“月前在下去还娘子钱时,娘子在竹林里说在下……说在下俊俏,虽然娘子表达得甚是委婉……所以即便在下现在穷困,还是鼓起勇气去提亲了,其实在下心里还有过龌龊的想法……”
夸一句好看,就是委婉地暗示让他去求亲?这是不是也太委婉了点?以桑辰的姿容,应该有不少女子会这么说吧?至少以长安开放的风气,她也不大可能是第一个夸他俊美的人。还有,看他一副纯洁无害的模样,居然还生出过龌龊心思!
冉颜身子晃了晃,扶住树干,勉强问道:“你,你说清楚。”
桑辰面上红晕稍稍缓住,形容严肃且歉疚地看着冉颜。
隔着一层皂纱,冉颜也能感觉到他的认真,心中荒谬的感觉也减了不少。
“在下从不承认自己是博陵崔氏的子孙,可是在去求亲的时候,心里清楚,即便我自己再否认再看不上崔氏,冉伯父也很有可能因为博陵崔氏同意婚事,辗转反侧几夜,心里也暗暗想过借了崔氏的光……事实上,也的确如此。在下行事龌龊,不敢求娘子原谅,但在下保证日后绝对不会如此。”桑辰仅仅抓着自己腿侧的衣袍,指关节微微泛白,润泽的唇紧紧抿成一条线,表示自己决心坚定。
冉颜看出他是真觉得自己这么想是很龌龊的事情,这样纯粹的人,真不知道是怎样孤身活到现在。冉颜叹了口气,她对他生出怜悯之心,却不能用自己的下半辈子去成全这份怜悯。
桑辰听见她叹气,心里越发紧张。
“桑先生,关于你认为的暗示,我很抱歉,我从来没有那种意思。说你生得俊,也只是据实而言。”冉颜直接道,最终怕他再想左,又道:“怀隐大师生得也很俊,不是吗?”
“怀隐师叔是出家人。”桑辰脸色一分一分地变白,却依旧倔强地道。
冉颜垂下眼,不忍看他,狠心道:“这和是不是出家人没有关系。”
桑辰脸色一片惨白,连一贯润泽的唇色亦如纸般,相比来时的喜上眉梢,是一下子从天上堕入地狱。
桑辰喜欢冉颜,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又是为什么,他甚至不知道这就是喜欢,只是想靠近她,想见她,哪怕每次被凶,心里也很高兴,见上一回心里能高兴好几天,也私下里想过若是以后能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想一想也能够欢喜得睡不着觉。但他真心觉得自己配不上冉颜,没有家没有亲人,四处漂泊,有时候还三餐不继,所以从未敢有过非分之想,直到他得到自认为冉颜是在“暗示”的话,才鼓起勇气去冉氏求亲,还怕送一两方砚台人家看不上眼,特地不眠不休地熬了几日做了十方,虽然也不值钱……至少他自己这么以为。
桑辰可不知道自己做的砚台价值几何,他只觉得工艺是复杂了点,但毕竟只是几块泥巴烧成的,恐怕也不值几个钱,冉闻看见那些砚台时喜形于色,他还以为是冲着博陵崔氏才给的面子呢!
“温婉贤淑的娘子多的是,你这般人品,定然能寻到个知心意,体贴冷暖的人。”冉颜很不想说这句占百分率极高的拒绝词,可她看桑辰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还是忍不住真心诚意地安慰了一句。
桑辰无意识地点点头,转身回去,走出两步勉强稳住身子,未曾回头,只道:“娘子快些回去吧,最近不太平。”
冉颜嗯了一声,看着他飘飘忽忽的背影,既难过又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