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言道家有一老,如有一老。
甭管怎么说,家中重大决策肯定是老辈拿主意,至少小哥几个是认可的。
但冷不丁说要入关,脑子是真有点没反应过来,尤其是赵三元,从小到大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跟老李去铁岭。
这年头别说是出省了,很多人连屯子都没出过,一来是交通的局限性,二来是年景真不好,世道太乱。
几十年来听说过闯关东的,下南洋的,走西口的,没听说过几个关外的还往关里跑啊。
而且太过突然。
明天就得走?
现在是腊月啊拜托!
谁不在家猫冬等开春?
然而莫闻山有莫闻山的打算。
首当其冲的是为远离危险,老头很清楚俩徒弟继续留在奉省地界,早晚会被小鬼子给顺藤摸瓜了,这世上纸永远包不住火。
硬拼?
那不是扯淡么。
能因为张大帅一句话就卖死命?
天塌了有大個盯着,你老张家既然主了事就是关外的顶梁柱,别想着让我徒弟往上顶。
为你们整死俩阴阳师足够说得过去,以后是否继续是以后的事,反正当师父的得先带徒弟往外躲躲,至少不能留在关外,毕竟小鬼子的眼线太多,还有防不胜防的狗腿子。
其次是为了抓住一贯道这条线索,既然知晓长兴子的死跟他们有关,那便主动去关内探查一番,一贯道的老巢肯定在关内。
最后,莫闻山年纪大了,精气神儿一天不如一天,要在晚年有限的时间里亲自带徒弟游历一番,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真正的妙法必定是言传身教,靠自身悟出来的凤毛麟角,只是窝在院子里也没法真正传教。
走吧,去看看大好河山,去见识更广袤的世界。
不要以为自己本事足够强大跟谁都能过两招,差点被祁四海团灭便是最好的例子。
强如莫闻山,当年不也被迫自残双目,隐了数十年。
俩徒弟一比差得远了。
“呃....师父,出去溜达溜达倒没啥问题,有您老在去哪都行,可不能只带我俩啊,现在秀才等同个废人,万一小鬼子找上门来,他家都得完,还有啥也不知道的老刘,要入关就一起去一起回,谁也不能落下。”
说实话,赵三元内心多多少少有那么一丝丝的抵触。
因为他根本就不惧阴阳师,向来秉承着来一个剁一个的宗旨,就这么走了好像显得自己有点怂,怕了似的。
但师父开口,自是不敢忤逆,别说是入关了,出国都行。
前提是自家兄弟谁也不能落下,同进同退,尤其是老刘,那货到现在还不知道被迫上了贼船,事情真要败露,他肯定跟着吃瓜落,到死都不知道咋死的。
莫闻山打了个哈气,有点犯困,“你小子说咋办?”
赵三元思来想去后给出建议,“现在秀才是个拖油瓶,等他伤势稍微好转以后,最好是在年三十前咱们一起回到茶楼,把事情从头到尾跟老刘说明白,然后问问他和秀才愿不愿意一起入关走一圈,同意的话咱们开春就走,不同意另说,哦对了,再拉上老李家一起去串门,咱过个团圆年。”
蝲蝲蛄叫耗能不种地了?
甭管局面咋样,年肯定要过好。
“我这边不用问。”吕秀才扯了扯嘴角,“跟先辈定能学到许多东西,即便我不想去,我爹也会赶着我一起去,就是这伤太烦人,耽搁了大家的时间,但不管怎样腊月二十我肯定能跟着上路。”
莫闻山瞄了吕秀才一眼。
这后生的人品没说的,值得信任,否则今夜也不会当着他面说曾经的往事。
再加上弘光老和尚的关系和为三元挡刀的恩义,必要护他周全。
“先这么定,都该滚蛋滚蛋,别耽搁老子补觉,把酒留下其余的锅碗瓢盆都带走。”莫闻山摆了摆手有点不耐烦,只想赶紧睡个好觉。
一夜无事。
睡的香甜。
虽然今夜唠的事信息量很大很多,但都比不上团圆的喜悦。
赵三元和康木昂都再次找到家的感觉。
师父在哪,哪就是家。
等次日清晨,赵三元迷迷糊糊去茅房撒尿时被吓得一机灵。
只见师父正优哉游哉的在院中舒活筋骨,打着八段锦。
重要的不是八段锦,这活儿算不上啥秘法,谁都能练。
重要的是师父起的比徒弟早,提前开始练功。
“起来了?”
“早起来了早起来了,刚才我在炕上冥想来着。”
“那还不过来练炁?看看你小子功课有没有荒废。”
赵三元来不及回屋取棉袄,只能打着单衣来到师父身边。
静气凝神,微眯双目。
先面向东方吐纳,嘴里嘀嘀咕咕着咒语法诀,思维观想着。
啪——
“歪了。”
赵三元捂着后脑勺欲哭无泪。
心想能不歪嘛?
憋了一宿的沉尿还没撒,可不得行岔气。
“看老子作甚?继续,试着行炁走肝经。”莫闻山用手指点了点赵三元的胸口,他面色比之往常要严肃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