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当铺。
萧姨娘是通房出身,原本家中十分贫穷,靠着女儿攀上宁恒,又生下了唯一的儿子稳固地位后,萧家借着萧姨娘补给的钱,开起了当铺生意。虽说生意时好时坏,她娘家父兄也没什么做生意的本事,但却依旧靠着宁恒与尚书府的裙带关系,在京中渐渐壮大。
上辈子,宁恒死后,萧姨娘和宁云棠执掌宁府,萧家当铺在这两人的庇护下成了京城内有名的扒皮户,强当、强倒之事层出不穷,在那时的萧家当铺里,一块上好的汉白玉佩只值一两,好人家的姑娘可以强作贱籍,几两银子就卖掉。
“萧家在京城有那么多分号,姑娘为何独独选了这家?”
宁不羡的手中捧着一张自画的图纸,上面以坊市为磷块,线条勾勒均匀,不时以红圈在上方圈点标记:“我比较了一下,这家店位于西市尽头处,距离宁府所在的延庆坊最远,边上大多是贩卖皮毛、香料的西域胡商,客量虽大,但京城本地的客人反而少。杨氏在前朝曾是天下望族之首,即便是最落魄的旁支,落魄到需要典当家私来度日,骨子里应当仍旧自认是高门望族。既是望族,典当时自然也就不肯在京中其他名门眼前丢脸,也就自然会选择人最少的那家店了。”
“那咱们直接进?”
萧姨娘若是有心撮合宁恒与杨氏女,就自然会对宁府来人严防死守,宁不羡要是这么大剌剌地进去,怕是不到下午,这事就要传到萧姨娘的耳朵里。
她脑海中心念几转,忽然,冒出了一个大胆的计划。
阿水看着眼前宁不羡的脸上忽然露出了狡黠的笑意,她不禁扯了扯嘴角。
上一回,宁不羡脸上露出这种表情,是把尚书府的回廊给烧了的时候……
“走,阿水,咱们去边上的布坊里换身衣服。”
*
隆安布坊位于西市顶端。
老板奉五娘是西市内少有的女坊主,可惜也因为是女坊主,所以铺面占不了好地方,只能被挤到这个角落里来。然而即使被挤到角落里,奉五娘依旧想得很开,京城人的生意不好做,她就做胡人的生意,偶尔也做一些商人还有落魄世家子的生意。因为,她这里的布价因为店铺地段,要远低于繁华地段的大铺。
然而今日,隆安布坊中来了一对奇怪的主仆。
这两个姑娘一进店,就问她有没有旧衣,越旧越好,但要布料好,且干净的。
怪哉!人家进店都是要买新衣的,哪有人买旧衣服的?
她见对方穿得还不错,以为是什么落魄的世家子弟,便劝慰道:“从前没见过姑娘,想来应当是不怎么出门,花一样的年纪穿什么旧的,来看看这批衣裳的料子。这是原先往西域的商队卖剩了我花低价钱收回来的,虽说是陈料,但原先也是好料,搁在几年前,哪怕是在京中最好的如意坊内,一匹也要足足半两金呢!”
果然,那个小姐打扮的姑娘眼前一亮:“好!就它了!”
奉五娘热情地将衣裳从晾架上取下来,正预备打包,只听得那姑娘又道:“这料子质地轻软,不是很耐磨,劳烦您给我磨起些毛边,再随意扯坏几道口子,然后给它缝上。”
奉五娘一愣:“做旧?”
“对。”姑娘微笑,随即指了指一旁跟着她的小婢女,“你给她换上。”
奉五娘只得照做。
再然后,那姑娘自己选了一套商人中风行的白贮布衣裳,套上,看得奉五娘一头雾水。
最后,姑娘留下了五十两银子。
“今日你未曾见过我,也没有见过我的随从。”
到此刻,奉五娘已经完全明白了。她将这额外之财收入荷包,指天灭地发誓:“就是天王老子来了,妾也不会说出去半个字。”
姑娘笑了笑:“多谢。您店里的衣服选得都很漂亮,之后有空,我会常来的。”
说完,奉五娘便看见她带着仆从回了马车。
*
一回马车,宁不羡就开始飞快地给自己挽头发。
阿水先前没反应过来,定睛一看,惊讶地发现宁不羡挽的居然是已婚妇人的发髻!
她都没时间思考宁不羡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为什么会梳妇人头还梳得这么熟练,只顾得拦:“唉唉唉!姑娘你干什么呢!这头梳不得!”
宁不羡头一偏躲开她的手,快速吩咐:“记好,现在你是杨家的侍从丫头阿水,进门之后就这么说,别人问了你再答,别多话。如果铺子里只有一个人守店,就想办法把人带到后门去。”
阿水一下子就明白了,她扭头一看,宁不羡已经插好了满头花花绿绿的金银首饰,看着宛如一棵头重脚轻的倒葱,她憋着笑:“您这是……商妇?”
“别,这是萧家商妇。”
萧家也不算什么商人,顶多算个靠女儿起家的暴发户。
士农工商,商人末流,纵使富甲天下,但不许入仕,不许驾马车,不许穿士大夫的绫罗绸缎。萧家人现今有钱,但却仍然受制于朝中政策。宁不羡记得自己幼年时曾远远见过一眼萧姨娘的娘家亲戚。
既不能穿绫罗绸缎,便可劲地在自己头上折腾,折腾得恨不得脑袋比肩膀大两倍,远看过去简直担心她走路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