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充耳不闻,反而含住了那柔滑细腻的指根,她禁不住哆嗦了一下,但声音中的怒气却愈发明显了,她叱道:“沈明昭!我要和你谈谈!”
他终于顿了一下:“……必须现在?”
“对。”
沈明昭眼中蒙着的那层雾渐渐消散开,他淡淡地起身,点亮了屋内的膏烛。
“你说吧。”
宁不羡身上的衣衫有些凌乱,脖颈上星星点点落着些暧昧的红痕,像是刚被欺负过一般。她扯过架子上的外衣罩住自己,那股任人欺凌的破碎感,也被包裹进了衣料中。
“你为什么要拦着我?”
“铺子里的事陶掌柜一个人也应付得过来,你没必要这么辛苦。”
“你会觉得你的公务辛苦吗?”
“这不一样。”
“你不是在吃陶谦的醋。”宁不羡忽然有些顿悟,“我那天的感觉看来没有错……”
沈明昭蹙眉:“那天?哪天?”
“罗夫人来的那一天,你当时替我出头我很高兴,但她走了之后你就变得很奇怪……”
“所以你一直在暗暗审视我?”沈明昭的表情看上去有些不悦,也有些受伤,“不羡……到现在,你仍然对我抱着怀疑的态度?”
“那你又是在做什么?”她也有些耐不住心中的火气,她可以和什么陶掌柜、沈东家尽情周旋毫不动心,可沈明昭现在这算什么,“装作是在为我吃醋,想必你对你母亲也是这么说的吧?不然以她的性子怎么可能会帮你?实际上,那只是为了你的……”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装作?你说我是装的?”沈明昭嘴角扯了扯,有些讥讽,“是啊,上次我去你铺子里,你那位陶掌柜添油加醋、意有所指的话我全都当作没有听见!”
“你不可能看不出来他就是好玩看戏。”
“可他眼里对你的欣赏是真的,我能看出来。”
宁不羡顿了顿,片刻后,她抬起头望向了他的眼睛:“那你呢,你现在……还像从前那样欣赏我吗?”
“……”
沈明昭明白,他不该在这个时候沉默的。
他知道自己不是在吃醋,他也知道罗氏那日带来的是沈重的话。
他的二伯父或许没告诉他的二伯母,什么人伦之道,什么叔侄之争,都只是表象。他只是在某日与敬王会面之后,偶然对那位莫名其妙出现的陶掌柜起了疑心。
那日在紫宸殿内,被圣上授意监管西市胡商进出贸易的敬王殿下忽然同他聊起了他们家的铺子,谈及宁不羡,夸她是个好经营人,随后便似有似无地说起了那块地。
“正门脸朝着染街大道的进口,又临近最热闹的胡姬酒肆,尊夫人的铺子,还真是块风水宝地啊。”敬王意有所指。
他嘴上风轻云淡地应了声,私下却着人去将那铺子的历任主人着翻了个遍。
那家铺子一共历过七任主人,最远的甚至可以追溯至前朝吴兴。前朝兵灾兴起后,第四任主人为了逃难将地契抵了出去,落到了一家染坊的手中。染坊传了两代,在儿子的手上经营不善,欠下钱,为还债抵押给了当时京中的一家地下钱庄,却又在事后反悔,击鼓状告钱庄罔顾朝廷命令,私放借贷,套走了他们家代代相传的祖产。时任京兆尹的崔子恒接了状纸,在查明之后查抄了地下钱庄,又命钱庄老板与染坊主银货两讫,原价归还。然而很快崔子恒因旁的事被革职,新上任的京兆尹推翻了崔子恒的判决,勒令染坊主补齐当时与钱庄老板签订的高贷,染坊主只能以染坊相抵,铺子落入地下钱庄手中,出赁给宁不羡的上一任屋主。
可宁不羡或许并不清楚,那间地下钱庄现今的主人是谁。
大约在七八年前,如今获罪的西北道台林成文私下接手了这间地下钱庄,自此他不必再时时出现在京城,而自会有银子从这里出去,替他打点好京中的一切。
但敬王在网罗林成文的罪状时,这间钱庄却并不在林成文的罪状之中。
它本可以被他当作是个巧合。
可在敬王开口之后,就不能再是了。
但这些话,都不是宁不羡和二伯母该知道的。
*
沈明昭沉默太久了。
久到对面的人已经顺着那句他没有回答的话接了下去:“你如今……是仍旧欣赏我,还是其实……只是欣赏我的身体呢,沈大人?”
第九十九章 两厢拉锯
沈明昭闻言愕然:“在你心里,我就只是这样?”
宁不羡哼笑了一声:“在你心里,我不过也只是那样。”
谈话一时又僵住了。
两人互相都明白对方在说什么,可是没人说破。
谁也不能说破。
宁不羡忽然觉得有些没劲,官家夫妻躺在同张榻子上,却总要隔着一层,她以为沈明昭是不一样的,自己也是不一样的。
可说到底都一样。
沈明昭不是秦朗,可她到底也不是宁云裳。
有些话,沈明昭不会告诉她也不能告诉她,就像沈重对罗氏一样。
她决定退一步。
宁不羡拢着衣服去熄灯,灯灭了,屋子里黑得有些看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