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陶娘子,其实吧,你也别怪我这老婆子说话不好听。咱们女子到了您这般岁数,委实也没必要再和年轻小姑娘一般挑三拣四了。两情相悦那都是戏文里唬人的,您就稍稍退一步,放低些身段,找个门户相当还算合适的,生他三五个大胖小子搂在怀里,不比僵在这里,高不成低不就的要强?”
宁不羡知道这位老婆子也是好意,只是这话说出来委实不太动听。
她笑了笑:“您说的是,劳您再挑拣一番?”
钱媒婆不住叹气。
这陶娘子吧,难搞归难搞,可偏偏就不像那些小丫头般,一个不如意就闹脾气。
其实真要是闹脾气,她倒是能冷笑着戳灭这些丫头们不合时宜的幻想,可偏偏这位,不接受也不跟她争辩,每每还能有理有据地推脱开,像个软柳条似的,折不弯,也使不上劲。
真是难办,难办啊……
钱媒婆知道,自己今日怕是又要无功而返了。
送走了钱媒婆后,宁不羡又在屋中看了会儿账本。接着,她依照着陶谦的话,开始在挑拣起大致需要带回的花样来。
京中的风行如今是一年一变,去年争相定做的,今年就弃如敝屣。
宁不羡一边头疼地翻检着,一边感慨着食邑养出来的大家子弟,身上果真是透着一股将铺张浪费当作风雅无边的清澈的愚蠢。
这时,惜荣敲响了她的门。
“娘子,刺史府的吴管事来访。”
宁不羡蹙眉,刺史府的人?她不是刚刚才从那里回来吗?
“请那位吴管事稍等片刻,我收拾一下就来。”
第一百零七章 各怀心思
“您是说,雷三姑娘想要来和妾身修习煮茶?”
“是的。”吴管事礼貌道,“烹茶修身养性、典雅持重,我们家三姑娘很感兴趣,此事就此定下,还望陶娘子不吝赐教。”
宁不羡能说什么呢?刺史府下的命令,她只能点头。
她让惜荣去送吴管事,回到屋内,继续挑花样。
结果,完全静不下心来。
半晌,她丢了花样,愤愤道:“学什么煮茶?明明是雷允明看上了那只貔貅,想着找机会把女儿嫁给他做续弦呢!”
虽说她早就听闻在她离开后,沈家就排了出她身体不适、去庄上休养的大戏,但名义上她好像还没死吧?
大活人冷不丁被人家当成死人,她简直要气笑了。
……
一个时辰前,陶谦与宁不羡刚离开,洪州刺史府内。
“您要把我们的亲生女儿,嫁给人家做续弦?!珍儿今年才十五岁,而那位沈尚书的年纪已经快与妾身相当了!我不同意!我绝不同意!”
雷允明被扰得心烦意乱:“真是妇人无知……此事没得商量!”
雷夫人掩面而泣:“郎君!珍儿是你我最小的女儿!你怎么忍心……”
雷允明见夫人哭得梨花带雨,终于觉得有几分心软,便耐下声,哄道:“我几年前回京述职时曾见过那位沈大人,虽说年纪比珍儿年纪稍了些,可相貌却实实在在是一顶一的美男子。你未在京城待过,故而不曾知晓,这位沈大人当初新科殿试时,陛下曾有意点他为探花,但最终出于惜才,才仍旧将状元之位给了他。彼时新科状元打马游街,可真真是万人空巷,全城的世家姑娘都出来了……”
雷夫人被这愈发夸张的言辞逗笑了,哭声稍止了些,只瞪了眼雷允明道:“您可真是愈发胡言乱语了……”
“我这可不是胡言乱语,你若是见到沈大人,自然就明白了。”
见他如此信誓旦旦,雷夫人心中那股对女儿的怜惜劲,这才稍减了些。
毕竟她也曾做过姑娘,也年轻过。
哪个年轻姑娘出阁前没有幻想过,自己未来的夫君是个一顶一的美男子?谁真心愿意嫁给一个丑陋的老头子?
她不想,自然也不希望自己的女儿落得这步田地。
雷允明接着道:“除此之外,沈大人如今官居三品,沈家门楣清贵,那是多少人高攀都攀不上的。沈夫人多年前便称病离京,再没出现过,京中人都说怕是早病死在了庄子里。现今他借道洪州,停留此处,就是一个绝好的机会。若是珍儿真能够嫁入沈家,那可就是三品尚书的夫人,将来能封诰命,哪怕是为她考量,这也是一门绝好的亲事啊!”
雷夫人似有被说动。
雷允明接着道:“若是不成,大不了此事揭过,珍儿再许人家,也未尝不可。”
雷夫人在心中盘算一番。
确实,试试也无妨,横竖,成功了便是高攀,失败了,那也无妨。
于是便点点头,算是同意了此事。
雷允明大喜。
*
傍晚时分,宁不羡坐上了回浮云茶庄的马车。
浮云茶庄建在洪洲城外西山郊的半山腰上,整个洪州城最好的茶树,就种在这西山顶上。清明前后采下今年最后一批茶,水洗过后便开始烘晒烤制,洪州所产的小叶过细,无法压制成茶饼,故而茶贩们在运输时需多费些心思,否则不到地方,这些茶叶就要碎成屑粉了。
今日她心神不宁,做事多花了些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