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太子妃的伤寒药是她添了相克的药进去,命是在她手上,血是她沾的,但那药……却是他们亲手交给她的。
“姑娘现在难道不是好端端地坐在太子妃的位置上了吗?”
“可你们没告诉我,你们要的只是太子妃的位置!!!”杨姝华压低了声音,但内里的怒意却是压都压不下来,“为什么?是我让家主失望了?还是太子的身体?可我不是已经把消息传回去了吗!他的病是假的!什么咳疾什么虚弱!全都是假的!他不知从什么江湖游方术士手中求来了能使人脉象变虚弱的汤药……不是病!是毒啊!是毒啊!!!他自己给自己下的毒啊!!!他根本没病!只要活下去,他迟早能够坐上那个九五至尊之位!那是本宫就是皇后,家族想要什么我给不了你们!你们为什么要背叛我!!!”
说到最后一句,她忍不住揪住了姑母的衣袖,似乎那已然是她最后的救命稻草。
姑母怜惜地望着她眼中盈满的泪光。
身为天下望族之首弘农杨氏的嫡系姑娘,杨姝华从小就是骄傲的。即便是对外要显示出大家的端庄与谦虚气派,但她骨子里仍是自傲的,这辈子从没求过任何一个人。
银铃碰撞,琳琅而响。
“姑娘,你就没想过,既然太子殿下根本就没病,那么身为储君的他,为什么要花费这么多年的时间来做这场戏呢?”
杨姝华一僵。
“我……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我真的不知道……”她有些语无伦次地摇着头。
她真的没有一瞬间怀疑过吗?
真的没有吗?
可是……这路一旦踏上,就不可能有回头的余地了。
从她听从家主命令,嫁入东宫为侧妃的那一天开始,她就没有回头的路了。
不是不怀疑,是不敢怀疑,不能怀疑,只能顺着这条路继续往前走。
姑母看着她崩溃的模样,忍不住低唤了一声:“姑娘。”
可杨姝华却忽然静了下来。
她呆呆地望着面前合得严实的门板,忽然冷笑了一声:“呵,那你们真正选择的是谁呢?那个四处流落的逆贼吗?”
平日里总是谦和端庄,不放过任何一个展现自己贤良淑德机会的眸子,此刻冷清淡漠得像是淬了毒,带着几分不甘。
“我说那时太子为何会突然向我提起生民坊和六羡茶庄的争端,并且神色间对结局并不满意。那时,那位沈少夫人故意向京兆府发难,让京兆府的人去生民坊堵人,差点堵住的但又没成功的,究竟是谁?你们……是从那时候,就开始选定了站队吗?”
“不。”姑母摇头,“杨家从来就没有选定要站哪一队,不到最后一刻,一切都是变数。前朝覆亡,可杨氏却留了下来,我们每世每代都是这般过来的,不会与任何一朝,任何一姓同生共死,不光杨氏,这天下大多门阀士族都是如此。”
“那你们今日为何……?!”
“但杨氏不可能去为了一个绝对不可能登上皇位的皇子做任何赌注。”
“可他是储君,他……”
“姑娘。”姑母有些悲悯地开了口,“你扪心自问,这位太子殿下,真的是储君吗?”
杨姝华顿住。
秘密有时就是埋在雪地下的淤泥,雪未化时勉强算是纯白,一旦化了,就会显出埋在下方,满地流淌不尽黏脚的污水。
她知道圣上与皇后恩爱,故自入东宫以来,无论是侧妃时还是太子妃时,她都在钻研皇后娘娘的喜好上花费了无数心思。她自认表现得无比乖巧妥帖,甚至将那些功利的小心思和眼神都藏得严严的。
可无论是她,还是那个死了的清流世家的前太子妃,似乎都得不到皇后娘娘任何的欢心。
皇后就是见到那个从后宫出去的女官,脸上笑容都比对她们这两个儿媳妇的多。
她一开始是以为她们都恰好不是皇后娘娘喜欢的性子,还琢磨着不如学学那位宁女官的为人处世。可后来,她却渐渐发现,皇后娘娘不喜欢的,似乎不光是她们两个。
就连她自己的亲生儿子,也总是冷漠以对。
一开始她并未多想,毕竟皇家亲缘淡泊,太子又是个病秧子,不讨父皇母后喜欢,也在情理之中,并不是所有的母亲都必须要心疼儿子,将儿子捧在手心里,对他冷淡些也正常。
直到她升为太子妃后的某次冬至佳节。
像这种大型宫宴,东宫携东宫妇出席。那次宴上,礼官奏请歃血一礼,以血入茶,以示为人子者将骨血还于生养者,是以孝道为天下百姓表率。
太子虽病弱,手指拭刃时却并未有片刻迟疑。
血水滴入杯盏之中,群臣恭贺,礼官呈血茶,可皇后却不接。
她咳嗽了一声,柔声道:“太子带病在身,还是莫把病气过给了圣上。”
她话音落下,杨姝华身旁的太子面色当即就变了。
而圣上也并未坚持,顺着皇后的话,就放下了原本迟疑拿起的杯子。
“心意到了即可,太子身体本就不佳,冬日里风寒大,见过礼便可回去休息了,不必陪着朕和皇后。”
群众眼中,这不过是又一次太子不受宠于圣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