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车的宫人都以为,她不过只是被接进来,在室内被交代了几句什么。
宁不羡上了马车,胸腔内虽仍是一片心音杂乱,但终究比开始好多了。
马车声细碎平稳,她暗叹口气,这些皇亲贵胄们,利益相挂时可以聊聊,但真的到了腥风血雨的时候,还是躲远些为好。
她正胡思乱想着,窗外忽然又传来了相似的马车声。
不过,与她出去的路径不同,这声音,听着似乎是往里走的。两辆马车在宫道上相错而过。
宁不羡原本纷乱的思绪忽然断了一下。
随即,她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相信地垂眸看了眼怀中藏着的圣旨。
等等,不是吧?!
*
沈银星是被浓烈的熏香气味给逼醒的。
沈夫人和沈明昭都没什么用熏香的习惯,除此之外,他身边又没什么姐妹,长大之后,又去了军营。军营之中,怕是汗臭味要更浓郁一些。故而,他的鼻子非常脆弱,抵御汗臭味的能力都比抗香味要强。
他眼睛都还没睁开,就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硬生生将自己酸软的脖颈晃了好几晃,头昏脑涨地睁开眼来,随即就被映入眼帘的华丽宫灯给骇得直接噤了声。
他是个性活泼,但不是真傻。
在自家院中忽然被人从后击倒,昏迷过去,醒来之后又是在这么一个布满宫灯华饰的内殿中,就是真傻,也该知道现下是发生了些什么。
他动了动身子,屋内很静,只有远处的帘幕后传来一道平静的女声:“醒了?”
沈银星的动作僵了一下。
他在这世上活了二十几年,但如今这场面究竟该如何开口,如何做,父母没教过他,昭哥也没提点过他。
帘幕之后的人似乎体会到了他这杂乱的思绪,顿了顿,开口道:“过来,走近些,让……本宫看看你。”
他抬起头来。
这内殿说大不大,从他所站的位置到那道点缀着无数珍珠宝石的帘幕,用脚走过去,不过十余步。
但,沈银星心下苦笑着想,这大概是他有生以来最迷茫不知所措的十几步。
见他不动,帘幕后的人静默一瞬,又道:“为何不动?”
沈银星抹了把脸:“……想动,但不知道如何动,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
他轻声道:“臣该唤您什么呢?皇后娘娘……还是……母亲?”
第二百一十七章 殿内对峙
帘幕后面立刻静默了下去。
沈银星只能看到珠光背后一个模糊不动的人影,她静坐那里,如同一尊沉默的观音像。
沈银星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不存在的灰尘,弯下腰:“臣告退。”
他竟然真的胆大包天到拔腿就要走,帘幕后面的人终于出声了:“站住。”
沈银星便又站住:“娘娘。”
帘幕后,皇后的声音听不出多少喜怒:“沈家就是这么教你的?”
他笑了笑,眸光亮得吓人:“是啊,毕竟臣有娘生,没娘教。我娘糊涂,比不得皇后娘娘精明睿智,母仪天下。”
“……你想救沈刺史吗?”
沈银星一顿,随即嗤笑一声,抬头看向她:“这岂是臣想救就能救的?”
“现在的你确实什么都做不了,但如果按照本宫说的做,你就都可以做到。”
沈银星心内起了一丝不好的预感:“什么意思?”
帘幕后的人站了起来,抬手掀开了帘子。沈银星呼吸一窒,这还是他第一次隔着这么近,亲眼见到自己的生身母亲。
从他知道自己不是沈家的孩子起,他就忍不住幻想,若是有一日真的母子相见,会是什么样子。或许对方会慈爱地看着他,或许是会抱着他痛哭流涕,诉说着这些年的思念,可唯独不该是这样。这么冷漠,平静,就好像在注视一个陌生人一般。
她的面容保养得极好,虽然眼角能看到些许纹路,但也被那高高飞起的眉角给压了下去。以前常听外人说,皇后娘娘慈眉善目,宝相庄严,但在他看来,眼前的人精致,沉稳,像是包裹着名器的刀鞘。而名刀,出刃就是要见血的。
“圣上已崩,你才是本宫和圣上的亲生子,你才该是太子,该是下一任的帝王。”
太子?他?
即便很早之前就被这个消息打击过,但真的亲耳从皇后口中听到,他还是无端地察觉到了一丝荒诞感。
“我?帝王?”他荒谬地直接笑出了声,“这皇位是路边的白菜吗?我就是一介没脑子的武夫,没受过半点皇位未来继承人的教导?我能干什么?您不怕我直接把这个大俞给败没了吗?”
“你不需要懂什么,只需要每天坐在龙椅上,朝会日上朝,下朝之后中书会将黑批呈上,你只要照着用朱批抄上去即可,很简单的。”
沈银星直接听笑了:“简单?您干脆明说,我就是您的傀儡好了。”
皇后顿了顿:“你若是能够独当一面了,本宫可以放手,让你亲政。”
“只怕到那时,就由不得我了吧?”说着,他嘲弄似的,将那被线香烫得惨不忍睹的右手抬了起来,掌心朝外。终于,他如愿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