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起微扬的发丝,程殊楠走得缓慢而坚定。
快走到车跟前时,有相熟的同学从车上跳下来接他,说笑了几句听不清的话。程殊楠的步子快了些,带了点雀跃,同学伸手将他背包拿过来,另只手揽住他的肩,和他一起往车上去。
梁北林只看到程殊楠的一个侧脸,一晃而过,即便看不清楚,也知道他是笑着的。
从离开到上车,程殊楠没有回头看过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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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殊楠上了车,一眼便看到坐在前面的文乐知。
“我是编外,蹭你们一个名额。”文乐知扬一扬手中的花名册,冲着颇为惊讶的程殊楠说。
有学生在后面起哄:“文教授,您能跟我们一起去景州,就算陪十个名额我们也愿意。”
有女生也跟着嘻嘻哈哈打趣:“有文教授和小楠两个美男子在,我们不虚此行啊!”
文乐知一身户外装扮,深灰色冲锋衣衬得他肤如白瓷发黑如墨,三十几岁的人,看起来比车上这群学生还要精致年轻。
文乐知认真地说:“好啊,那就蹭你们十个名额,你们现在可以下车了。”
带队老师姓李,拍一巴掌闹得最凶的学生:“文教授哪会蹭你们名额,人家是义务给你们服务,你们都跟我好好的不准出幺蛾子。”
车上气氛热闹得很,程殊楠坐在文乐知后面,也跟着笑。
车子慢慢驶出校园,拐弯时错开停在路边的一辆黑色轿车。
余光中,黑车驾驶座上的身影一闪而过——梁北林还没离开。程殊楠敛了笑,心脏深处针一样细密的疼铺展开。
他转过头,换个稍微舒服点的姿势,闭上眼睛。
之后还有七个多小时的车程,他不确定身体吃不吃得消,不过还好,他想,再也没有什么能打垮他了。
平稳行驶的大巴车内,学生们大多睡熟了,忽然车厢内传来一阵急促的尖叫声。
文乐知最先醒过来,站起来走到程殊楠身边,看着他惊魂未定地睁着一双很大的眼睛,好像从噩梦中刚醒过来。
“怎么了?”文乐知先问了一句程殊楠,然后对着往这边张望的学生摆摆手,解释道,“做噩梦了。”
车厢内重新陷入安静,文乐知在程殊楠旁边坐下,看着他有些失神的面孔,忍不住有点心疼,该是受了多大的苦,才在睡梦中也要吓醒。
“不好意思教授,把您吵醒了。”程殊楠坐直了一点,冲文乐知道歉,然后将身旁背包拿过来,翻出一小盒药片,当着文乐知的面吃了一粒。
车程太长,程殊楠从噩梦中惊醒才想起来,自己错过了吃药时间。他不会拿自己身体开玩笑,想要努力地活下去,首先要身体健康。
那些药片虽然装在分装盒里,没有标识,但文乐知一眼就看出来这是什么。他少年和成年后曾患过抑郁症,知道程殊楠吃的和他曾经吃过的一样。
不过他没说什么。看着程殊楠吃完药,又闭上眼睛,才返回自己座位。
文乐知坐下之前隔着车窗往后面看了一眼,一辆不太显眼的越野车一直不远不近跟着,他知道那是梁北林安排的人,也不多惊讶,坐下继续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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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抵达景州的第二周,台风“003号”登陆。东部沿海很多城市受灾,景州靠南一些,还有段距离,但也连续有几天大风和强降雨。
为了安全起见,他们待在酒店里没出去。期间梁北林想要接程殊楠回去,但被拒绝了。梁北林心里有很多顾虑,但最终决定尊重程殊楠意见。
——他们走了太多弯路,若想要继续执手前行,梁北林首先要学会平视程殊楠。
眼看着考察日期快要结束,还有一趟重要行程没走完。李老师征求大家意见,都觉得来一趟不容易,抽个稍微好些的天气,走完行程安排也未尝不可。
他们租了三辆越野车,午饭后出发前往生态区。文乐知和程殊楠一辆,车队路过一个村庄时,交通断了。
大家停车修整,没想到竟然又开始下雨。此地距离生态区只有半小时车程,大家都不愿半途而废,李老师便带着几个男生开车出去探路。
程殊楠身体不太好,文乐知陪着他留在原地等待。结果等来等去,始终不见李老师回来。而且信号也断了,电话打不出去。
有时候在连串巧合之下,当下并不觉得,但事后回想,一切偶然都是必然。
文乐知敲一敲变成砖头的手机,有些担忧地望着外面的天气。他们在一处民房休息,前面正对着一座被封住的公路桥,正是这座公路桥阻断了他们的路。民居的主人告诉他们,有相关部门来探测过,这座桥有坍塌风险,所以每逢灾害天气都会封闭通行。
过了一会儿,电话终于通了,李老师在前面几公里处发现有条路可以通往生态区。大家心情总算好起来,上车陆续出发。
另一辆学生的车走在前面,文乐知和程殊楠的车随后跟上,最后面是两个保镖驾驶的越野车。
这段时间,这两人一直跟着程殊楠,文乐知还替他解释了几句,大概是程殊楠还病着,家里不放心,所以安排人跟着。大家对程殊楠的家世多少有所耳闻,当下也不觉得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