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经常去买烟,他们好几次想要和他攀谈,他几句话混过去,没往深了搭理。
果然如他所料,不是什么善茬儿。都他妈十七八的人了,放着好好的三中不读,搁这儿抽烟耍流氓要钱,他看不惯。
活雷锋梁也做得多了,小时候在村里帮隔壁小孩儿骂他哥,长大了来城里帮他那群兄弟打架,从来都只落得一个“好哥们儿,真他妈够义气”的评价,哪里想过会在这位好学生身上栽跟头。
一开始梁也还自我说服,说好学生只是担心他的伤,等他伤好差不多了,也就不会再跟踪了。
但如今他的纱布拆了,好学生还是每天等在校门口。
他那嘴贱的好兄弟任少伟看见了,总勾着他肩膀打趣:“哟,也哥,三中那个好学生咋又来了?他是不是觉得自己藏得很好,咱都没发现啊?哎你说他咋天天都来,该别是看上你了吧!操,你可别成兔子了啊,我恶心。”
“兔你个头,再贫扇你。”
梁也虽然嘴上这样怼回去,但还是不可遏制地想到那天晚上,好学生忽然抓他的手,蹙着眉轻声问他疼不疼。
那个瞬间他感觉到异样,他以为抽手离开就能暗示他的态度,没想到……这好学生不知是书读傻了还是咋的,够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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啧,这下麻烦大了。
梁也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多管闲事,他赶紧松开杨今的手腕。
冬天的触感隔着手套,但梁也能够确定杨今手腕很细。那天被杨今抓住手的时候,梁也产生类似的感觉,杨今的手指也是细瘦的。
梁也拿出一支烟,低头的时候顺便从头到脚打量了杨今。
不止手,整个人都很瘦。
能被打劫,家里一定很有钱,怎么还这么瘦?不喜欢吃东西?学习很紧张?家里管教很严?
下一秒梁也反应过来,自己是来赶人不是来关心人的,又暗中骂了自己好几句脏话。
他摆出吊儿郎当的姿态,问:“好学生,你跟着我多少天了?”
他边把打火机掏出来边说:“我算算啊,从上回我被你们三中那群小孩儿打之后,大概也得有小半个月了吧。”
烟点燃的那瞬间,他抬眼看杨今,“啥意思,说说呗。”
他喜欢有事儿直说,要是杨今真能挑明意思那是最好,这样他就可以直接给拒绝再划清界限,这事儿就能结了。
只见杨今垂眸看了一眼他的手,张了张嘴。
许是知道“担心你的手”已经不能再构成理由,张了的嘴又用力抿住了。
嘴抿了半天,才说出一句:“担心……你再被他们打。”
“嗤。”梁也实在没忍住笑。
好学生那一脸纠结的样子实在是有趣,眉毛蹙在一起,非常认真地在思考,好像在想一道很难的数学题。梁也身边围绕着的都是一群汗臭味儿熏天的瘪犊子,他从没见过这样的人。
烟喷出来一些,就要扑到杨今脸上,梁也抬手帮他扇走。
“好学生,你不如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他吸了一口烟,下意识问,“他们有没有再找你麻烦?”
烟散去,梁也看到镜片后一双又冷又亮的眼睛。他记得当时打跑人之后,伸手将杨今拉起来时,看到的也是这样一双眼。
“冷”是杨今本来的气质,“亮”则是杨今抬眼看到他那个瞬间产生的,像是孤海里飘荡很久的人终于找到引航的信号灯。
梁也瞬间发觉自己又进行了多余的关心。
那双冷亮的眼睛果然一直盯着他,杨今回答:“没有。”
“真的?”梁也下意识问。
他不太相信眼前这个看着挺瘦弱的男生能解决那群人的骚扰,毕竟敢拿着钢筋找上他梁也的,一定不是什么善茬。
“嗯。”杨今回答,“所以我才有空来跟着你——”
“那不就完事儿了?”梁也打断他。
梁也不再给对方多想的机会,也不再给自己多问的机会。
眼前的人登时有点儿发懵,显然是没听明白这飞速的转折。
“就是我们两不相欠,那些人不再找你麻烦,也不再找我,这事儿了了,懂吗?以后不要跟着我了,好学生。”
梁也解释完,抬手挥了两下当作告别,转身就走。
“我……”后边传来跟上前的脚步声,“我就是担心你的手。”
现在又担心手了?梁也笑了,不知道这些读书读傻的好孩子脑子都是啥做的。
梁也停住脚步,嘴叼着烟往回转,右手扯开左手的手套,“手套都戴上了,说明啥,好学生?说明已经好差不多了。”
“呢,这儿,结痂了看见没?谢谢啊,thank you——谢谢英语是这么说吧?总之不用你担心了啊,拜拜。”
说完他直接扭头走了。
后边没有再传来脚步声,梁也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大雪天,一个瘦弱的男生孤零零站在那里。
感觉是有些可怜。
烟的苦涩浸到喉头,梁也紧紧锁着眉,忍着没咳出来。
他能救好学生一次,但不能救他一辈子。没办法,他不喜欢男孩儿,也注定只能过循规蹈矩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