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思为恍惚了一路,下车一摸口袋,才惊觉手机不见了。不知是丢在了酒店还是丢在了公共厕所。他几乎掏出身上所有的现金,又抵给了司机一块手表,才算付完了车费。
衣服和头发已经阴干,但那黏腻的触感却迟迟无法消散。
“你好,俞川在吗?”他在大堂等了半个小时才等到了一个看似剧组工作人员的中年男子。
“俞川?”那人扛着机器,皱着眉看他,“你谁啊?找俞川干嘛?这边粉丝不能进来的啊。”
李思为只是摇头:“我想见他,有要紧事,真的很要紧。”
那人见他紧张的模样,咂摸了一下才回答:“他啊,现在应该不在剧组,晚上不知道有什么时候已经走啦。你要等就等吧,不一定能回来。”
李思为像是被人抽去了魂魄,机械地点了下头,连道谢都忘了说。
他枯坐在大堂的角落,透过酒店的玻璃看到天际从墨黑变成了灰白。但那旋转门外迟迟没有来人。
直到一个小时后,门口忽然传来了响动。李思为抬起酸痛的眼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门外的停车位上,身材高挑的男子披着灰色的大衣下了车。很快,有人从大堂里跑出来迎接他。
是俞川!他连忙站起身子。
而俞川已经被四五个人簇拥着走进了酒店。他面无表情,走得极快,目不斜视。
李思为的腿脚已经发麻,他起身跌跌撞撞跑了过去,却被电梯厅的道闸拦在门外。一刹那,他看到俞川走进了电梯轿厢。
“俞川——”隔着人群,他嘶哑地喊出了对方的名字。但电梯走得更快,冰冷的轿厢门迅速关上,隔绝了所有声响,玻璃上闪出不断上升的数字。
清晨六点,日出时分,酒店大堂的侧门被尽数打开,一阵凛冽的穿堂风刺了进来。
李思为的二十六岁就这样赤裸裸地到来。
忍了一夜的眼泪就此决堤,他没有哭出声音,只是任凭泪水毫无节制地流淌。
他站在风中,用手背盖住自己疲惫的眼眶。
这一刻李思为才发觉,原来他才是那只被命运生吞活剥的血兔子。
【作者有话要说】
很高兴看到大家的长评和解读,很多都很有意思!而且都没有骂作者(骂我的话,我会躺下大哭的)
总之你们真好55555后面还会有转折和伏笔的回收,感谢大家追更。
第37章 没有月亮
李思为已经记不清他们分开后的很多细节。他的大脑里好像有一个全自动的处理器,选择性地屏蔽了一些记忆。就好像他已经记不起那一年擅自离开他和轻轻的父母,连长相都变得模糊。
记忆力太好的动物,很难在血肉森林中生存下去。肌肉神经里存储的应激反应太多,吃睡都无法安宁。
后来李思为还是搬家了。搬到了离北市中心更远的郊区,为了省钱,他又租到了筒子楼的顶楼。
这一切,兜兜转转,竟又回到了他在江城的原点。
偶尔他做梦会梦到巧克力,浓稠的、噎在嗓子口几乎无法下咽的巧克力。
自从公司给俞川在市区安排了公寓后,他留在老房子里的东西也就不多了,无非也就是几把牙刷牙膏和一些旧衣物。
李思为该扔的扔,该卖的卖,搬完所有东西之后,独独在一个大行李箱里翻出了一整盒巧克力。
这盒巧克力精美得有些不合时宜。
大概是个瑞士牌子,看起来便价格不菲。换成是他,肯定舍不得一下买这么一大盒。
搬家那天的下午,李思为把所有东西都归置好,那盒巧克力突兀地摆在了餐桌正中央。
他走过去,打开盒子,里面横竖各四排,一共十六颗,每一颗都被软糖纸紧紧包裹着。他拆开一颗,尝了一口。而后,他将剩下的一颗颗尽数掰开、吞下。浓郁的可可味顺着口腔一直流到喉管。糖纸被厚厚地叠起,吃到最后,已经尝不出一点甜味,只觉得满嗓子的苦涩。
原来这么好吃的东西,吃多了也是苦的。
他的手机丢了,没能再找回来。李思为用序列号查了手机的最新定位,结果显示手机已经被人刷了系统,卖到了距离他两千公里外的南方城市,有了新的机主。
他和俞川之间的联系手段,从以前的拨号电话,到邮箱,到短信,到MSN,到微信,到现在一无所有。或许这手机丢得正是时候,他也不用再费神去删除过往留下的痕迹。
自那以后,很长时间里他都没有再梦见过过去的事。偶尔有一两次,也只会闪过一两个很模糊的侧脸,江城冰凉的溪流也变得模糊,北市的大雪也变得模糊。
他好像把这一切裹上了一层巧克力糖纸,封存得严丝合缝,只要不去亲自打开,就闻不到一丝可可的余味。
-
而今时今日,临港的大雪下了整整一晚。李思为醒来时,抬手拉开窗帘想看看天色,结果雪白一片晃得他差点睁不开眼。
雪地茫茫,看不到边际,远处的矮楼已经被虚化成了一排排几不可见的黑点。
天气太冷,窗台的栏杆都变得冰凉。他蜷回了床上,翻开床头最新的通告单。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