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母亲的处境

母亲面容满是忧愁，沉沉地叹了口气，道：“你们往后若有了能耐，可千万不能做昧良心的事，古人说得好，人在做天在看呐。”

她搁下手中的茶杯，言辞诚挚地叮嘱：“儿啊，做人不易。你伯伯留下的这个家千疮百孔，我实在是难以支撑。你可得争口气，把这个家好好地撑起来。”

“妈，别怕，有我和哥哥们呢。”我急忙应道，同时紧紧握住母亲的手，眼神坚定地看着她。

“老大才刚娶媳妇，老六不过十岁，你爸就走了，我一个女人家，这日子太难了……唉。”母亲再次长叹，神色凝重。

“妈，小六的黑眼珠上怎么有个白斑块？”我满心疑惑地问道。

“他在大五斗田里打稻，打稻机里的稻籽飞进眼睛里了。去年你爸刚走，我夜里哭，他也跟着哭，也就哭瞎了。”母亲有气无力地诉说着。

“怎么没去医院瞧瞧？这都好几个月了吧？老大也没带他去？”我焦急地追问。

“没办法，家中没有钱，。也只能听天由命了。”母亲无奈地摇了摇头。

“没钱就把家里的稻卖了，也要给他治。他是个男孩，不能落下一辈子的残疾，不然以后娶老婆都难。我在庐山的工资还有吧？明天我带小六去安庆二院瞅瞅，那儿的眼科医生可都是全省有名的专家。”我坚定地说道，双手握得更紧了。

“我也知道眼睛坏了不行，可也顾不上他娶媳妇的事了。也不知道那家医院能不能治好，我的精神全崩溃了，一天到晚都郁虑虑的抬不起头。”母亲顿了顿，又试探着说，“你怎么知道街上有二院？你都这么大了，回家马上要娶老婆，别把钱花花了，眼睛治不好，还白耽误工夫”母亲的眼神里带着一丝期许。

我赶忙解释：“小六的眼睛要紧，我娶媳妇的事可以往后放放。安庆二院以前是安徽省第二监狱北正街监所的医务室，现在对外开放了。我在那儿的时候，老所长带我去二院的卫生间，学做马桶自动抽水器，碰到他在二监当狱警的老同事。”

“哟，陆兄弟，你在这儿干啥呢？”老所长微微皱着眉头，双手背在身后问道。

“嗨，咱这儿有个被判死缓两年的，说自己冤枉想不开，昨天吃饭时用筷子把自己眼睛捅瞎了，这不，正在给他治疗呢。”那个狱警无奈地耸耸肩，一边比划一边说道。

“咋样了，没啥大问题吧？”老所长关切地问。

“没事，这医院眼科的都是从全省调来的专家，技术棒着呢，您这是……？”那狱警扫了我一眼，问老所长。

“我们那边厕所还是个大粪坑，又臭又不安全，想改成现代式的抽水马桶，‘哝’，这不带他来瞧瞧咋弄的。”老所长朝我努努嘴说道。

我站在旁边，心里直犯嘀咕：都缓刑两年了，还给他治啥呀，何必呢，尽来虚假的，有啥用啊？可嘴上却不敢言语。

母亲听后，感慨道：“你这是掉进了粪坑，臭了全身，却捡回了黄豆，这一年半还没有白浪费光阴。我笑着说：“我从学校毕业后，伯伯就让我跟老大学瓦匠手艺，都是天天拿泥桶和泥巴，没正经学过一天。在那儿我自己摸索着自学，好歹学会了砌红砖墙、洗水刷石、贴马赛克，还学会了做马桶自动抽水器呢……”我脸上满是自豪。

母亲眯着眼，陷入了甜蜜的回忆：“你伯伯心大着呢，他说这十几年国家人口剧增，住房需求大，以后盖房子准是个好出路。先让老大去学瓦匠，带老二学，再让老三去学木匠，带老四学，老五读施工技术方面的书，老六读设计计算方面的书。盖房子的班子齐了，只要老大带着弟兄们一起干，咱家的日子肯定差不了，你就等着享福咯——老太婆——”。

那老大、老三要去师父家学徒，每年还得给师父送过节礼，他们正是壮劳力，却要自带被褥吃喝，免费干三年，咱家能承受得起吗？”母亲忧心忡忡地问父亲，眼神中满是担忧。昏暗的屋子里，墙壁上的泥灰已经斑驳脱落，角落里堆放着一些破旧的农具，母亲扶着摇摇晃晃的桌子，仿佛在诉说着这个家的艰难。

“嗨，你呀，古话讲，学徒学徒三年为奴。趁咱俩还能干得动，吃点苦，等他们长大了，你就是富婆了。”父亲满脸憧憬。

“不光是他们走了，家里农活没人干，累点倒也罢了，还得多花不少钱。”母亲抱怨道。

“不就是孩子在师父家吃的米吗？咱省着点就行。至于看师父的一年三节的糖、糕、烟酒钱，咱再咬牙坚持坚持就过去了。”父亲乐观地劝解。

不光是送礼的钱，你看，老三去了师父家，两家就有往来，多了一门亲戚。老三的师傅家，师父、师娘今年都三十六岁，师傅的父母又六十岁了，今年他家要盖新房，弟弟要结婚，这些都是要送礼的，那个礼不得要花一二百块？老大还没出师，老三又去，我想有这钱和时间，不如送孩子读三年书，过年过节不用给老师送礼，也不用攀亲戚，还能帮家里干活，学这三年徒弟不就等于念了六年书吗？”母亲苦着脸分析道。

“你呀，你看那八爷，大学毕业了，分配到江南东至县水利局，得罪了公社干部，蹲了三年，还不是回来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