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则温了二两酒。冬天的时候家里人喝酒总喜欢烫一烫,烫酒喝了胃也暖,心也暖。
知子莫如父,老实巴交的父亲一眼就看穿了我的心思,母亲也是若有心事地坐在旁边。
咋,去有纲家里了吧。
恩,去问个事情。
父亲眼睛看着大门口,昏黄的灯光打在父亲的脸上,让本就皮肤黝黑的父亲看起来又多了一道蜡黄。几只胆大的绵羊如同家里的狗一般,伸着头一直往屋里看。父亲喂的羊被偷之后,晓阳又买了几只放到家里。
父亲终究还是开了口,道:有纲,有纲他们家风水好,家里的男丁多,你看大胜,现在生了两个儿子。从我记事起,这村子里就是有纲家里的人说了算,民国的时候是,闹土匪的时候是,建国之后是,改革了也是,这村里的大印就没出过人家的门,这次选举,有纲找过我,想着扶二胜上来,顺便把向波也加进班子,村里的人都知道了。结果,乡里把二胜刷下来了。朝阳,这笔账,有纲是记在了咱们家上面。
母亲也叹了口气道:“虽然你在乡里当乡长,但是这村里的事你管不了。县官不如现管,朝阳,还是把有纲家的人加进去,你们就是换个人,他也坐不住。”
爹娘,选举有纪律,二胜不符合条件是乡里集体研究做出的决定,不是我想加谁就加谁,也不是谁想上就能上的。如果干扰选举秩序,派出所可以抓人。
母亲给我夹了一大块的鸡蛋,道:人家兄弟多,就算你们抓一个,人家还有十个八个,不像咱家,抓了你二叔,就剩你爸一个人。我们老两口年龄大了没啥,你和你二哥的路还长,都是公家的事,又都是乡里乡亲,咱们何必去得罪这个人。
我知道,这事和父母是沟通不了的,就换了话题,道:“爹,二哥有没有倒卖红砖?”
父亲喝了一口酒,道:“广播里天天讲,投机倒把是犯罪,你二哥是大学生,咋会办这种傻事”。
母亲道:“老三,我给你说你别和其他人说,我听二胜的三婶子说,二胜最近发了财,现在好像去了南方,说是整什么项目去了”。
吃了饭,就又听到了汽车的马达声,家里桌子上的座钟敲了一下,八点半,我放下了筷子,道:“我吃饱了,先走了”。
向建民算着时间提前来接了我,晓阳已经向邓叔叔推荐了向建民去地区担任钟毅的秘书人选,如果能被钟毅看中,向建民自然就会同魏秘书一般,干得好会在地委办解决正科、副处,干得不好,没有经过考察,估计几天也就回来了。
父母二人出门相送,挥了挥手,就直奔砖厂。
李举人庄离砖窑厂很近,砖窑厂的路又做了硬化,一刻钟的时间,就到了砖窑厂。晚上的时候,砖窑厂还要烧砖,整个李举人庄,也只有砖窑厂这么阔气,一百瓦的大灯泡沿着砖窑厂布置了一圈,照得夜如白昼,牲口棚里的七八头骡子也算是见过了世面,对于这辆面包车,丝毫不感兴趣。
向建民道:“李乡长,我在牲口棚等你”。
下了车,直奔二哥的宿舍,看着门缝,里面有光看来还没有休息,走上前就敲了门。
谁呀?
我,老三。
老三?这么晚了,家里有事?不多会就听到穿鞋的声音。
这么晚了,你不回家带孩子,咋到了砖厂。
二哥,进去说。说着就进了门,也不等二哥让,搬了凳子就坐下了。天冷,二哥只穿了秋衣秋裤,一下又坐到被窝里。
我看着二哥有些躲闪的眼神,直接问道,砖哪?
什么砖?
二哥,别跟我装了,这件事说不清楚,是要抓人的。
二哥听到抓人二字,似乎触动了神经,又往身上拉了拉被子才道:“三,二哥这次,栽了,李举人庄砖厂的砖,确实被卖了,还没出厂,就直接被拉到了滩区。滩区和我们这不一样,每年都要修房子,加高地基。砖厂的砖供不应求,他们买不到砖,李举人庄建设砖窑厂的砖,要明年开春才用得上。所以,就被我卖了。”
二哥,你咋办这糊涂事,你是吃公家饭的,咋能干这事。
这不是想着,多卖点钱,挣点差价,好明年盖房。
我长叹了一口气,想着事已至此,再去责备二哥也意义不大,想着文静的父亲赵爱民,只要把差价退了,问题就不大,反正砖厂的砖不涨钱,明年开春就把砖买了。
二哥,这钱要退。现在别人告到了省督导组,你把差价先退了,我们慢慢再商量下一步怎么办。
二哥听到退钱,双手搓了搓脸,道:“老三,钱退不了,这事是二胜和我搭伙干的,我不好直接出面,都是他出面卖的砖,这买砖的头都是他找的,钱也是他收的,我去了他家几次,找不到人了”。
我听闻之后,立刻大吃一惊,马上起身道:“啥,这么多钱,都给了二胜?你知不知道,当初明确了,这钱有乡财政所管,乡里才答应担保贷款的。如今给你们买砖的钱,你们就把砖卖了,这钱还没了?”
二哥也猛地站了起来,站在床上,回怼道:“老三,你也别冲我吼,要杀要剐我一个担着,我一人做事一人当,和你这乡长没关系”。
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