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坐在上房的大窗子下纳凉,一边说笑一边剥枇杷,果肉细腻多汁,柔软酸甜。
琥珀吟芳一左一右,相携展开簇新的衣衫和百迭裙,以便黄太太过目。
从配色到刺绣全部出自琥珀的巧手,家里也只她最了解黄时雨的尺寸。
黄晚晴挽着母亲胳膊,“阿娘,我也想要。”
“你不是已经做了三套,第四套还在绣着,省省吧你。”黄太太没好气地横她一眼,“赶明儿再给你打两幅首饰,这套衣裙是给梅娘相亲穿的。”
提起“相亲”二字,黄晚晴便不再吭声。
自己亲事怎么来的,心里明镜儿似的。
本来李富贵也有些微词,认为当初口头约定的人乃黄家老二,目下突然换成老三,岂不令他做了小人。
然而男人的微词仅持续至瞅见黄晚晴那一瞬。
杏眼桃腮,纤瘦柔弱,好一个漂亮姑娘。
既然两家父母都没意见,那还坚持甚么,遂悦然应许。
黄秀才负手板着脸跨进正房。
黄晚晴心知爹娘有话要说,忙起身同丫鬟们一齐告退。
走在后面的人贴心地关上房门。
“老爷,这是还生我气呢?”黄太太缓缓擦拭指尖果汁,妖妖调调走过去,身子一歪,坐在了黄秀才腿上。
“强抢民女、纵奴行凶,裴员外家的小霸王裴盛,这就是你千挑万选给梅娘的人?”黄秀才面皮绷得紧紧的。
黄太太冷笑道:“八字还没一撇呢,你倒先操上心。成与不成,还得裴盛亲眼瞧过梅娘才能作数。真当天仙娘娘了,也不看自己什么出身,隔壁村的王傻子正派,你怎不把梅娘嫁给他?”
“你,你……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黄秀才说不过她。
“论年纪,二人仅差一岁,不似我,跟了你这个糟老头;论相貌,裴盛五官端正,身段不高不矮不胖不瘦,不似我,跟了你这个瘦弱鬼;论家世,县里首屈一指的豪绅裴家。”
黄太太越说越激动,腾地站起身,“她生母还欠我一条命呢,黄大同,我便是将她送给马老爷做第七房姨娘又怎样,好歹能换两千两白银!”
两千两啊,这辈子能不能挣两千两!黄太太满脸阴鸷,“我大发慈悲选了八百两的裴盛,你就于心不忍了,呵呵。”
黄秀才蜷了蜷干瘦的手指,缄口不言。
次日黄时雨到了家,黄太太就忙不迭召她来上房问话。
跑腿的琥珀很快又回来复命:“太太,二小姐初来月事,痛得厉害,正卧床不起。”
黄太太眼底精光一闪,总算来了。
女人的生育能力全靠月事,黄时雨迟迟不来,令黄太太寝食难安,唯恐她有什么不足之症。
再上等的货物,一旦有了瑕疵,都将大打折扣。
现在好了,不用再担心到手的雪花银飞走。
黄太太撇向琥珀,寡淡道:“这个月,你先留在她身边伺候梳妆,下个月再说。”
琥珀屈膝应个是。
黄家后院西边的厢房一共四间,最右边住着黄时雨。
内室一溜黑漆家具,该有的都有,半新不旧,素色的帷帐内黄时雨正缩在被窝,昏昏欲睡。
姐姐说,来了月事,就代表女孩可以成为某个男人妻子了。
她不是很喜欢这句话,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就如同阿爹在三天后板着脸对她道:“裴盛还不错,听你娘安排吧。”
黄时雨想说不,却找不到理由。
女孩子及笄以后都要说亲,没有人例外。
去一个完全陌生的人家里生活固然彷徨,可在家也没多快乐呀,况且裴家还在县里,距离姐姐那么近。
那以后岂不是天天都能见到姐姐,想到这层,黄时雨的心情骤然明朗起来。
嫁人就成了一种盼头,这种盼头盖过了对于未知的恐惧。
相亲那日风和日丽,乃二十四节气中的小满。
黄太太称此为大吉,顶好的兆头。
小满胜万全。
桑林畔清风徐徐,琥珀陪她沿着青石小路漫步。
裴家的小霸王穿得花团锦簇好似一只大蝴蝶,原本他放了话,只要黄家老三黄晚晴。
媒人却告诉他黄家老二比老三还漂亮。
不是吧,黄秀才这么会生?
整整八百两的聘礼,不是小数目,如若没有黄晚晴好看就亏大了。
因而裴盛一大清早赶过来,踏进了约定的桑林,隔着浓绿浅绿,搜寻佳人身影。
媒人再三叮嘱:“少爷,咱们需矜持些,可千万别唐突了佳人,那可是真正的大美人。”
“知道了,少啰嗦。”
他瞧见晨光从枝丫漏下,洒满佳人飘逸的裙衫。
视线往上移,只见佳人盘了清爽的双螺髻,仅在鬓边簪两朵粉黛相间的绒花,露出一截玉颈,纤细而修长,发间绑了粉色丝带,飘逸地悬垂腰下,随着步子轻扬,极为俏丽。
那单薄柔软的同色百迭裙也绣了一片黛色缠枝花纹,不盈一握的小腰儿亦垂着同色丝绦,光是觑那背影,裴盛感觉魂都要飞了。
他推开媒人,急步追了上去。
听见身后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