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公府老太太仙逝,前后办了三天的丧事,办完老太太的丧事后,姜时蕴就被关在祠堂里,不许丫鬟守着,门口派家丁把手着。
姜时蕴坐在蒲团上,揉了揉酸痛的膝盖。
门口送饭的婆子带着翠竹一道来了。
门打开,翠竹赶紧进来,蹲在姜时蕴身边。
“小姐,你没事吧?”
“无碍。”
翠竹见她瘦了些,心疼的替她把袄子理了平,然后宽慰她,“姑娘且放宽心,老爷答应把你放出去了。皇上已经做主了,姑娘同娴姑娘一道嫁入太子府。”
姜时蕴一边站起来一边“嗯”了一声,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只是,皇上让楼厂督带着内务府来送大婚的聘礼。老爷此刻正在门口等着,让你换了丧服后过去。”
翠竹小心的搀扶着扶姜时蕴起来,见她脸上的表情不太好看,担忧的问:“小姐,不然我去回老爷,就说你……”
姜时蕴淡淡道:“不了,这是皇上的圣旨,怎么能不接呢?翠竹,到不必为了寻什么衣服,这身就很好。”
姜时蕴跨出门,冷气直冲上来,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她伸手把袄子裹得更紧了,接过翠竹递来的汤婆子。
屋外的世界依旧是雪白一片,映着她身上的白色的孝服翻飞,她抬眸往上瞧了瞧,只觉得日光有些刺目。
“小姐,人已经在门口等着了,还请快些。”
姜时蕴收回目光,伸手摸了摸小腹,她忽然充满了力量,语气沉沉:“走吧。”
国公府上下白色的丧幡还没来得及撤去,配上这银装素裹的雪地,给人一种刺骨的凉意。
楼景渊长身玉立,他手上拿着明黄色的圣旨,站在姜府门口,同姜国公相对而立。
姜国公脸色不好,他对楼景渊向来不喜欢,一个阉人居然敢恬不知耻的把持朝政,还不知分寸的同未出阁的女子来往。
偏皇上疼惜他得紧,出了这种事,他们家折了一个老太太,但这阉人竟只是在雪地里跪了几日,就让他来宣旨了。
冷风吹过,楼景渊忍不住咳了咳,立刻用帕子捂住了。
小六子上前,他想伸手去扶楼景渊,担忧的问:“厂督,你可还成?”
“无碍……”楼景渊摆摆手,示意小六子退下,目光瞥见远处走来的一个身影,下意识站直了身子。
小六子瞧着他白的吓人的脸,越发清瘦的身子,眼中的担忧更甚了。
厂督向来苦寒,他自小身子就不大好,从前跟着身边的老嬷嬷每到冬日,照顾厂督就格外仔细着。
后来,老嬷嬷殁了,厂督一到冬日总会病上一场。
这几日,厂督一直在雪地里跪着,身子早已撑不住了,直到昨日,竟直接栽到在雪地里。
皇上这才下令,让厂督回去,准备好第二天来姜府送圣旨。
谁知道来了,这姜国公不让入府,只让在外面站着,冷风一吹,厂督的身子只怕支撑不了多久。
姜时蕴领着翠竹来到楼景渊面前,见他往后退了一步,随口问了一句:“楼厂督,这是何意?”
楼景渊道:“楼某近日来身子不爽,怕病气过了贵人。”
姜时蕴见他越发单薄的身子,“冬日里,厂督还是要多吃些,照顾好自己的身子。”
说着,她故意停了片刻,才补上一句:“如此,才可当好差。”
前一句是为了关心,后一句则是避嫌。
楼景渊点头:“自是该如此,多谢贵人提点,楼某定然会照顾好自己,不会耽误当差的。”
姜国公瞧着二人你一言我一语,沉着脸催促:“楼厂督不是来宣读圣旨的吗?烦请快一点,小女还在孝期,不宜见外人。”
这话明着是催促,暗地里则是暗暗警告二人,老太太的离去同他们离不开干系。
楼景渊敛了目光,把手里的圣旨展开,缓慢又低沉的宣读圣旨,读完后他目光下视,落在姜时蕴身上。
“姜时蕴,接旨。”
“臣女谢主隆恩。”
姜时蕴伸手去接圣旨,两人指尖不经意碰在一起,他指尖的凉意触到她。
“圣旨已经宣读完毕,我便不送了。”姜国公不想瞧见这个丧门星,只想赶紧把他送走,“楼厂督,姜某家新丧,恕不远送了。”
他特意把厂督这两个字咬的很重,这种隐晦的羞辱,让姜时蕴心下一愣,继而隐隐为楼景渊鸣不平,他才不是太监。
他这样说,楼景渊却听出了他的另一层意义。
姜国公这是在提醒他,注意自己的身份。
他目光落在姜时蕴身上,她脸颊上的肉少了些,身上也有些凌乱,可见过得也不好。
这个小狐狸特别精致,每次来见他都刻意打扮得很漂亮,头发稍微乱了点,都要悄悄整理好。
姜老太太的事情,他听说了,估计她心里实在不好受。
而今,又是他宣读的圣旨,让她尽快同太子完婚,她心里定然是不好受的。
虽有千言万语,但是楼景渊无法开口,眼下这种情形,他肯定是不能同她叙话的。
千言万语,最终只化成简单的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