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徐徐，缦帘摇曳。

少年沉思着，如水的眸子里绽放着忽明忽暗的光。利用一对儿姐妹，废掉一个南楚杀手，外加潜伏在北凉都城内的整个杀手组织，无疑是最高明，最有效，也最英明的计划。更重要的是，在这个计划当中，北凉的人，包括那对儿姊妹安然无恙。

准备将纸焚烧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陆知鸢。

陆知鸢，平南侯府嫡女，谢老将军的孙女，谢尚书的外甥女。平乐的闺中好友，母后盛赞的京中贵女，就连南楚质子萧夜白对她都有些不同。

她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回殿下，这位陆小姐却是有些不同。”暗卫的嘴掀了掀，欲言又止：“属下认为，程公公的死或与她有关。”

“本宫记得她的年纪比平乐还小，一个小姑娘怎会与程公公的死有关？”少年回头看了暗卫一眼：“还有你们查到但未写上去的东西。”

暗卫迟疑地模样令少年好奇。

“但说无妨，就当是闲谈。”少年浅笑，鼓励道。

“太后娘娘的銮驾离寺前，住持方丈，谢大人，包括这位陆小姐都曾离开，他们去了一个叫杏花村的地方。而后，有一家四口离开了杏花村，去往位于护国寺后方的小镇。据探查，他们是主持方丈入寺为僧前的家人，与那位程公公有些干系。此次离开，许与谢大人和那位陆小姐的探访有关。”

“谢尚书去不足为奇，奇的是为何要带着陆小姐？莫不是那位陆小姐缠着陆尚书，想要出去透透风。”

“程公公自殉前，接触到的最后一个人是陆小姐。陆小姐擅医，且医术极为高明。中秋前后，京城里发生的那些事情，桩桩件件都与这位陆小姐有关。殿下的舅舅，江太医会带着太医院的人去与她探讨医术。都尉府的马都尉，连殿下的面子都不给，却对这位陆小姐唯命是从。还有守备府，亦是个目中无人的，除了皇上与皇后娘娘，连六部尚书都不放在眼里，唯有见到这位陆小姐恭恭敬敬。据悉，怪人袭城那日，这位陆小姐，一袭红衣，带着自己的小护卫硬闯守备府，从吴守备手里带走了调令。”

“这般厉害？难怪母后对她赞赏有加。”少年嘴角微扬，“祖母突然薨逝，举国大丧，这位陆小姐可还在宫里？”

“回殿下的话，在荣华宫。”暗卫道：“陆小姐并非皇室中人，只需为太后守丧，不需为太后守灵。自护国寺回来后便从锦绣宫移居到了荣华宫，与她一同移居的还有南楚的那位质子殿下。她的那个小护卫，陆昀也进了宫，应当是奉了谢大人的命令，护卫谢小姐的安全。“

少年挥手，暗卫披上斗篷，仍如来时那样静悄悄地离开。

灯油渐少，火苗也小了。少年坐回案前拿起还未读完的书却发现怎么看都看不进去。骨节分明的手指揉了揉额边，凉凉的夜风撩起几缕发丝，看向灯芯时，恍恍惚惚似看见一抹绯红色的影子。

荣华宫，这个时辰，该睡下了吧。

心头微动，起身，换了件不起眼的常服，踏着一地月光去了荣华宫。

生来就是太子，最熟悉的便是皇宫。小时候，他常趁着夜深人静，照顾他的公公和嬷嬷熟睡时偷偷溜出去。初时，只是想念父皇母后，到他们的寝宫附近站一站。随着年纪渐长，开始好奇除了东宫，父皇和母后寝宫之外的地方，包括嬷嬷口中的冷宫。

避开宫中守卫，不知不觉便到了荣华宫。

他对荣华宫异常熟悉，幼时被父皇责骂，被母亲训斥，无处可去时便来这里。这里是众宫人口中最易闹鬼的地方，关于它的鬼故事，他身旁的嬷嬷能给他说上十个八个，奇怪的没有男鬼，只有女鬼和婴鬼。

他不信鬼神，却也知道嬷嬷口中的女鬼和婴鬼来自哪里，她们都是被掩埋在这座深宫里的亡魂。

他没见过鬼，倒是见过来这里偷偷祭祀的宫女。

荣华宫宫门紧闭，透着一股冷冷清清的气息。他在宫门前站了会儿，本欲返回，却听见里头有奇奇怪怪的声音。透过门缝，看到几个人正在忙碌，只一眼便锁定了哪个是陆知鸢。

年纪最小，穿着最素，却拿着一把明晃晃的菜刀。

“你们在做什么？”推开宫门，疾步走到陆知鸢跟前，夺下她手里的菜刀：“刀剑无眼，他们就由着你这般闹腾。”

陆昀把刀夺过来，护在陆知鸢跟前：“你谁啊？无缘无故跑到我们荣华宫来管我们家小姐的事儿。”

“陆昀，陆小姐的管家，你若真为你家小姐好，就该看着她，不要让她动这些危险的东西。”

“你知道我？”陆昀眯了眯眼，上下打量少年，年纪与他相仿，穿着普通，身具贵气，怕不是那个皇室子弟。还未想明他的身份，便见萧夜白拱手道：“见过太子殿下！”

太子？太子殿下？！

陆知鸢拉了拉陆昀，陆昀赶紧放下菜刀行礼。

“臣女陆知鸢见过太子殿下，谢殿下关心，也请殿下不要怪罪陆昀，他不是有意顶撞您。他不知道您是太子殿下，更不知道殿下会到我们宫里来。”

陆知鸢往太后娘娘的寝宫哪儿看了眼：“殿下您应该在太后娘娘的寝宫为太后娘娘守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