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玄洞天,秋水泽。
虽说洞天主人陆望非是以水行道法得道之人,然而秋水泽中居住修行的弟子,却多是修习了《三十六川玄泽金经》与《长渊碧虚书》这两部道法的修士,故才对清溪水泽之地尤为钟爱,四面亦随处可见水雾蒸腾,有若那云气缭绕的仙宫福地。
秋水泽中有两域九湖四十八岛,杭书白身为龙虎楼真传,又是陆仙人直系徒孙,一向是深得师门爱重,是故只他一人就占去了其中的四湖三十六岛,并取了位置居中,风水最佳的呈源岛作为自家居所,修葺得有庭院精舍百余,座下弟子亦随他在此修行。
杭书白顶上恩师讳作项泫,正是陆仙人名下三弟子,可惜是不曾成就洞虚,如今倒还在通神境界徘徊,便难免有些心神郁郁,好在是得了个资质极佳的徒儿,多年以来赋予众望,不曾有过疾言厉色。
便对他私下所行之事,也一概视若无睹。
此番邀斗赵莼并无什么合理由头,杭书白便只好借了其师名义,在这秋水泽中办了一场讲论经义的小会,众弟子虽知他醉翁之意不在酒,但仅是为了项长老所释经义而来的人就已不在少数,可见通神修士的笔录当真价值不菲。
他造得声势在前,今日倒不怕赵莼缺席不至,反正后者若真未到,那也是坐实了对方心存顾虑,不敢赴会的说法,一样能压下此人的威风去。
秋水泽中宾客如云,今日小会所在的湖心岛便更是热闹非凡。
杭书白端坐主位,因是代其恩师讲经传道,一众宾客便也对他客气不已,时常能听童子高声唱名,报是谁家的弟子到了,相熟者坐于一处,三五个高谈阔论,好不快哉。
忽听童子声量拔高,唱名道:“菩沱洞天,邢婤邢尊者到了!”
来人架势不小,众人便一时收了声音凝望过去,见邢婤宽袖深衣缓缓步入,虽不曾有多秀美清丽,却神情泰然,气度出众,颇有些木秀于林的意味,叫人不自觉定了心神下来。
杭书白一看她来,心下竟是有些惊讶,因他与邢婤私交不多,从前也不过是说上两句话罢了,向其递去请帖更是出自礼数,并没想到对方会真来此。
他不过稍稍一想,立时已是站起身来,点了点头道:“邢师妹来了,快快入座。”
虽说邢婤入龙虎楼天榜不过是近年之事,名次亦算不上高,在天榜十二人中只是末流罢了,但她资历尚浅,比前头的师兄师姐们都要年轻许多,来日等程勉真这一代弟子上去了,不定就要以邢婤为新晋弟子的领头人物,实在是不容轻看。
邢婤浅笑着打了个稽首,这才随杭书白示意,在其左下位置中落座,旋即开口道:“项长老精通望气感应之术,对我等参玄悟道亦大有裨益,今日来此,杭师兄可不要嫌师妹我叨扰了。”
杭书白连连摆手,言说不会,便又听邢婤讲道:“我闻诸位师兄师姐也对此深感兴趣,只怕一会儿就要到了。”
仿佛是与她一唱一和般,接连便有了两位真传弟子过来,却都是当日在程勉真府中露过面的人,其中就有才被夺去了龙虎楼位置的范承函。
此后又有几人陆续赶到,皆是那龙虎楼中的真传弟子不假,就连高居天榜第三的韩萦初也是亲自到来,叫杭书白很是惊讶了一番。
他身为会客主人,自当为这些贵客好生安排了座处,一时倒不曾有什么错乱生出,只是因着邢婤等人的到来而不得不做了多想。可惜他虽然骁勇善斗,对玩弄心计的手段却不是十分擅长,即便是细想今日之事,也不过是觉得赵莼太过扎眼,以至于邢婤等人都想来瞧瞧她的笑话。
便只要程勉真不出面阻止,其余弟子又能拿他如何?
杭书白眼神一冷,转而望下客席当中的空座,不觉轻哼一声,神情蔑然。
他这作态并未掩饰人等,是以人人都能看见他的目光落向,见那座处空无一人,却摆上了香炉镇纸,两侧亦有侍从站立,皆低眉顺眼听候吩咐,便知那座位应是为谁而设。
“羲和剑尊还未至么?”自有人压低了声量问道。
旁边之人讳莫如深地摇了摇头,斟酌道:“许是另有要事也不一定——”
“魔种一事已经彻底了了,还能是有什么要事?”立时是有人开口打断,颇有些幸灾乐祸地言道,“许是怕了杭师兄也不一定,毕竟杭师兄已是天榜第六,论资历可不比上头的大师兄低。”
被他打断了话的弟子神情讪讪,似乎想出言辩驳两句,却立刻被身边人拦了下来。
杭书白心高气傲,寻常弟子哪入得了他的法眼,故今日接下请帖来此的弟子当中,除了邢婤等人以外,其余修士也无不为门中真传,对赵莼自然没有多少顾忌。
虽是早已做好了赵莼不会前来的准备,可一看此人当真不来,杭书白脸上顿时就有了几分不豫,仿佛是被人拂去面子一般,不禁暗自恼怒,心说赵莼果真孤傲。
忖度着时辰将至,杭书白亦轻哼一声,与下座的袁东来对了个眼神,便打算继续推进今日小会,不再在此停留。
却在这时,外头迎客的童子忽然眼瞳一缩,忙是抬头向上望去,只见得青空之上一道剑虹,如流星追月,迅速化落而来,不过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