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莼抬脚走近,将榻上的郑少依观个细切。 与天剑台上初次相见而较,她已消瘦许多,两颊浅浅凹陷,颧骨突出。 至于从前那般意气风发的神态,更是全然不见,只剩下一股幽幽郁气笼在眉心,显得整个人都消沉了起来。 今日之景,根源虽在于天剑台中,惨败于秋剪影之手,但赵莼以为,与来到鸣雷洞后,发生的诸事或许另有关联。 思及此处,她识海内元神微动,一股神识悍然降临,笼盖于郑少依身躯之上。 甫一施以神识探查,赵莼便立刻觉出一股阴寒之感,此邪祟看似虚虚漂浮在面前人身上,实则似那附骨之疽,深深扎入郑少依躯体内,识海中,远非常人能驱除之物! 想必这便是心魔滋生后的邪祟产物了! 赵莼非是见识寻常之辈,早在以往修行中,她就独自破除了贪欲之心魔,眼下又将两者间的相通之处揣摩入心,哪还能不了解郑少依的情况。 倏地,她神色微凝,将识海内两枚元神同时催动,御出的神识霎时便暴涨数倍。 那虚虚笼罩在郑少依身上的东西,终是显出形来! “心魔离体?!” 赵莼呼吸微窒,将眼前景象收于眼底的同时,不由惊怒。 只见一团仿若蜷缩婴孩的黑影浮在郑少依面容之上,其好似呼吸一般微微鼓动,正不断从虚影中汲取养分,缓缓壮大。 而随着其之壮大,郑少依亦日显衰弱。 心魔无形,扰困识神。 可眼前邪物显然已经成型,必是有人从旁施以外力,将郑少依体内心魔凝结引出,才造成今日之景。 赵莼面上神情已然是凝重非常,她轻以神识触动黑影,下刻就见郑少依猛然颤抖起来,浑身痉挛,面额冷汗突生! 见状,她连忙将安神汤端起,从郑少依口中灌下,以神识疏通安抚,许久才见对方平静安睡下来。 “这心魔甚是敏感,稍有不慎便会反噬其主,萧婵如今离开洞府,却也要吩咐侍女安神汤药不间断,应当就是为了将心魔稳下,保住郑少依性命无虞。”赵莼得出结论,脚下轻移两步,扶额思索。 郑少依为郑少游胞妹,两人感情甚笃,若非如此,后者也不会千里迢迢将她带来定仙城中。 而郑少游身后又有青阳上人这尊大佛,论实力,明悟剑心的真婴剑修,恐怕连久负盛名的伏琊上人都不是他的对手,故而萧婵必不敢令郑少依出事。 只是既然对其如此忌惮,又为何要以这种损人不利己的邪祟法门,来驱除心魔呢? 古往今来只若涉及心魔之事,从来都无人敢信誓旦旦声称一定能成,伏琊上人也未必有此胆量与傲气。 且观眼前之景,这心魔明显已经困阻郑少依许久,而时日越久,心魔亦越来越强,驱除与洞悟都堪称极难。 昭衍博闻楼中,曾记述过助力心魔破解之法,也无外乎开导与纾解两道,重中之重还是令修士自身发力,从中得到解脱,乃至于最后受益。 像郑少依这般,直接将心魔凝形引出,洞悟起来无疑更难。 可见伏琊,或是萧婵根本就没存着令她自行破解的心思! “心魔业已引出,下一步多半就是直接外力拔除了,这萧婵好大的胆气。” 谷壣 赵莼光是以神识触碰心魔,就引得郑少依陡然生变,险些出事,若有人想要将之拔除,还不知要做下多少准备,才敢如此施为。 而就算拔除成功,郑少依也只是脱离心魔困扰,又因她不是自身破除心魔之故,心境会永远困在原处,道心既生了晦,往后修行即可说是再无半点机会。 莫说想要悟出剑意,即便是突破归合都可能甚小。 伏琊与萧婵此举,可谓是直接将郑少依的道途给生生掐断! 毁人道途,无异于夺人性命。 无论是郑少游,还是青阳上人,若知晓此二人是以这般法门解决心魔,想必都不会开口答应! 那伏琊更声称是青阳旧日好友,真有人面对好友所托,还如此行事吗? 赵莼心头警铃大作,愈发觉得这鸣雷洞中诡异重重,叫人背后生寒。 就在这时,久安忽地掀帘进来,许是先前郑少依的异动令她察觉,入内便一连惶急地问:“怎么了,可是出事了?” “无妨,服下安神汤药后,已经稳定下来。” 久安这才舒出口气,按着胸脯道:“方才得了真人传讯,说是手头事情颇为紧急,只怕宴会之前是回不来了,陈想得顾着豢养药师那处,暂且脱不开身,我二人间须得抽一人去真人身边,是——” “你去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