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琊在城中经营布置这些年生,与其有过接触者不知凡几,初时尚有修士觉得邈月手段狠辣,不留情面,于是接二连三奔往五大尊者处求情讨饶。 然而宽赦之意还未降下,城中便又有一道惊慑四野的消息传来。 慧觉金刚自监牢处寻了蛛丝马迹,喝定辨易尊者有偏袒庇护邪修之举,欲要当场缉拿审问,却叫其余两位散修尊者拦下,双方顿时剑拔弩张,关系骤降冰点。 此事由赵莼、戚云容二人上报,邈月来时便先有警觉,这才从金罡法寺请来当代四金刚中,最通辨识与度化之道的慧觉金刚,而辨易自以为能瞒天过海,却实难逃过慧觉之察。 于证据凿凿之下,其终是百口莫辩,颓然败下阵来。 而见其认栽,牵耳与慈怀便再无藉口加以阻拦,只是斩尊一事牵连甚广,处置不佳即可叫整城暴动,是以还得将证据公证于城池之内,叫众修士心服口服。但此番想法却并不在邈月的考虑内,她身为仙门特使,当以诛邪为首任,斩杀辨易自是越快越好,遂见不得牵耳等人拖拉之举,心中翻腾不悦,矛盾更是一处即发。 这日赵莼与一干弟子复命归来,她等成功将一伙正欲出逃的散修诛除殆尽,眼下本打算各自分别,或回房待命,或继续巡查城中街道。 至于赵莼自身,因实力尚且低微的缘故,还领不了巡视搜查之任,只能与门中师兄师姐们一并,做斩杀邪修爪牙的事情,倒也从血战斗法中获益良多。 她拜别了几位归合弟子,趁着离邈月新设的宵禁时刻还有一段时间,便抬脚往许家府邸行去。 这些时日里,赵莼白日与门中弟子一并,在交战中体悟顾九留下的剑道心得,到黄昏时分,则赶往许真人处修习旧时篆文,两者交替,倒是觉得分外充实,时时有所收获,并未停滞不前。 修行便是这般,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而许家本将因襄助伏琊布阵,落得抄家灭族结局,但邈月见弟子上禀得来,讲到许真人此些年间竭力避祸,又是得以力证伏琊邪修身份的推手之一,其女更献力于当日斩杀伏琊的计划之中,遂改罚许家迁往外城地处偏僻,灵气稀薄的地界,其族人旁支,只若与许家有所交集者,三千载不得入内城修行。 至此,许真人等虽是保住性命,但多年苦心经营,终还是毁于一夕了。 她为伏琊威逼利诱时,就已想过会有今日,却仍为惩戒之重,牵连之广而惊慑,由此观之,能见此事在仙门眼中严重到何种地步。后又见诸多罪行不及自己者,举家被废被杀,或充作罪奴徙往边境,这方惊觉邈月尊者已然是对自家开恩了。 故而对上门来请教旧篆的赵莼,更是感激言谢,知其在此事中有所奔走,遂将毕生所学倾力相授。 赵莼自乐得于此,去往许家路途,又暗在手心描画今日修习的篆文,念念有词。 一路走着,竟是缓缓将心神沉入其中,连何时有人站在身前都不曾察觉。 还是在此人身影落于脚尖处,才叫赵莼身躯一顿,抬头望去。 其面相清俊,约莫三十过半年岁,留着山羊胡,身形清瘦颀长,着一身灰白道袍,有浆洗发白之感,乌黑头发简单梳了个咎子,斜斜垂在脑后,他两手端于身前,有一乌木长拐靠在臂弯,另一手臂则挂着朴素行囊,甫一瞧之觉得风尘仆仆,与凡人无所区别。 但赵莼脸色微变,心中顿起警觉。定仙城早已封锁不许出入,哪会有什么外来之人,且眼前这人瞧上去毫无法力在身,但近身时却令她毫无所觉,便不可谓不可怖了! “小姑娘,”他施施然将话落的行囊扶回肩头,笑道,“老朽久久不曾入城,早前才刚回来,瞧着城中街道萧索许多,不知是发生了何事啊?” 那温和含笑的目光落在赵莼身上,却令她有为人洞穿之感,不由汗毛尽竖,谨慎应答道:“城中近来有邪修作祟,如今首恶虽诛,但仍有爪牙未除,是以邈月剑尊颁下临时宵禁,亥时三刻不着屋者,施以断骨杖三十,此时离宵禁虽还有一段时间,但以谨慎为上,自是少有人敢在外逗留。 “阁下若不想因宵禁被查处,还是赶紧寻一处落脚之地罢。” “哦,原是这般。”那道人若有所思般点着脑袋,闻见邪修作祟竟半点惊诧之意也无,反而轻捋长须道,“既如此,老朽也不误你时辰了。” 说罢,取了长拐便抬脚走去,赵莼侧身避让,目视他走出三五步,忽见萧瑟晚风卷起地上落叶,再凝神望时,前处哪还有什么山羊胡道人,月色清冷洒下,长街中唯她一人身影。 怪了…… 她两眉轻蹙,云里雾里地发现自己已然行至许府门前,暗暗将今日怪状记下后,才上前叩门拜访。 而与此同时,城内议事殿堂内,仍旧争论不休。牵耳执意要将证据公证,取一午时三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