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江南流行的那些单对单的格斗只是表演而已。不少江南文弱之人光是观看这场景,就有吓得两股战战的,待到战争中的跌宕起伏随着演习一一展示,更是咋舌不已。
比武盛会用来夸耀武威的作用展现无遗。使团成员自然是看的心潮澎湃,顺便还把那场大战的过程整个儿地温习了一遍。
当时蒙古大汗总率各部直取浦津,意图与叛逆汇合,横截我军。但大周皇帝识破了计谋,以轻骑前出阻击。两方初接战时,我军寡不敌众,好几次被蒙古骑兵重重包围。
最危险的一次,蒙古骑兵冲开周军本阵缺口,随时能够沿着缺口突入,把军阵冲垮。而皇帝身边诸将分散,唯一能调动的就是百余名侍卫亲军骑兵了。于是皇帝亲自与人搏战,待到诸军稳住局势,逼退这一波进攻,侍卫亲军死伤过半,皇帝本人被创四处,血染戎袍。
当日战后,周军各部陆续赶到,皇帝见兵力充实,便分遣诸将向北、向西,夺占各处镇、堡、隘口,压缩蒙古人的活动空间,又传檄河东南北路出兵扰乱蒙古人的侧翼。
期间,龙骧军副都指挥使高歆以五百精骑突袭蒙古军设在洛川的牧场,并与赶来救援的蒙古军相遇,会战破之。随即高歆所部又遭蒙古军大队袭击,损失惨重。高歆令诸军先退,自领亲骑断后苦战。
蒙古军大将速不台将取高歆性命的时候,完颜陈和尚又领数百铁骑赶到。在洛川以南的残塬沟壑地带,重甲骑兵的威力得到完全发挥。蒙古军的尸体填压溪谷间,死者不可胜算。但完颜陈和尚本人也受了重伤。
此等规模的战斗,仅是整场会战中的小小一幕。战事进行到十余日,两方总计超过十万的兵力在数百里范围内犬牙交错,两军反复不断地彼此周旋、突袭,大小规模的遭遇、阻击、伏杀接连爆发,宛如咆哮的海面上一闪即逝的浪花。
只不过,浪涛下泛起的不是水沫,而是层层迭迭的鲜血和无数尸首。
此等大战的消耗,也是天文数字。蒙古军为了支撑战事,掠空了夏国的积蓄,许多骑士已经开始喝马血,吃骆驼肉,大量搜罗战死者的衣物和武器。而大周的军队打惯了富裕仗,就算没有携带各种重型武器装备,所用物资数量也很庞大。尤其武器的损耗,饶是河北等地全力发运供给,也止应不起。多次出现刀盾手没有盾牌、弓弩手没有箭矢,只以短兵肉搏的情形。
不得不承认,这正是蒙古军大范围调动周军主力的目的。失去了装备上的优势之后,汉人便和蒙古人一样,只能靠勇气来战斗了。
在连场激战中,战死者的数量不知凡几。因为战斗绵延,很多军官和参谋官折损,部队的建制多经打乱重编,没办法及时汇总死伤数据。有原本统领不少部下的中尉、队正干脆被当做普通士卒使用,也有原本的普通士卒因为上司陆续牺牲,赶鸭子上架成了一部的主官。
甚至军队里的战马都能感觉到苍凉战场上无处寻觅伙伴尸体的悲凉,在夜中时不时地嘶鸣哀叹。
蒙古军那边,兵力的损失同样巨大。组成这支军队的每个人,都靠着长期屠杀劫掠塑造出的本能在坚持。
成吉思汗整日里到处奔走,昼夜不休地反复鼓动,告诉所有人这就是战胜强敌最好的、也是唯一的机会。如果赢了,天空笼罩之下就再也没有蒙古人的对手,蒙古人将会是世界的主宰,每个人都能得到超乎想象的财富和荣耀。如果输了,蒙古人将会失去草原,失去尊严,失去未来。与此同时,蒙古军中负责斩杀逃亡者的行刑队也一刻不曾停歇。
两头狰狞巨兽遍体鳞伤却惨烈相持,谁也不肯后退,谁也把握不住永远就在前头不远的胜利机会。
局面一直延续到了次年元旦,大雪普降秦陇各地的时候。
待到积雪覆盖了战场,平地雪深一尺,视线所及尽皆苍茫,此时斥候不辨方向,马匹难以驱策,将士也僵冻难以成军。只有最为精锐、得到最优厚保障的一批人,才能在这种环境下坚持。
而大周的皇帝和蒙古大汗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某个时间,向对手发动最后的袭击;而两方所规划出的行军路线,又是那么的接近。
两军将士的视线越过纷飞大雪,注视到对方的那一刻,便是元好问所述的场景了。蒙古人的长途机动、汉儿的兵器之利,在这里全然不能发挥,反而迫使两个骄傲的民族里最杰出的战士全体,把他们的意志、力量和一切作战的技巧毫无保留地施展了出来。
成千上万的将士前拥后挤,厮杀奋战,他们的兵刃断裂了,就捡起地上的武器使用;马匹死了,就踉跄奔走向前;受伤了,就嘶吼着继续作战,直到再也没有力气;战死了,就扑倒在雪地里,让白色的雪把红色的尸体覆盖。
元好问是个书生,其实并没有亲身参与到那场厮杀中去。但他从后方赶到秦陇以后,作为临时组建的参谋团队成员在远处眺望过战斗的场景。
所以他清晰记得当时见到的景象,记得当时灌入他耳孔的,那种用无数人的生命力激发,然后汇合到战场上空的吼声。就在这吼声里,曾经战无不胜的征服者再度遭到了失败,而这一次的失败彻底打断了他们的脊梁,使他们从此失去了原有的锐气,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