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方亮本阵的五千精锐和马重禧一千精骑，原本并没有参加战斗的打算，今夜，他们只是坐镇，又或者锦上添花，在战斗陷入焦灼意外之时，再加入战团，收割战果，在此之前的损耗和伤亡，都由左光先牛成虎他们来承受，但万万没有想到，不但孙惠显的诈降是一个圈套，身处本阵侧翼的牛成虎会突然反戈一击。

猝不及防之下，六千人登时就乱了。

不过毕竟是老贼精锐，虽然乱了，但一时却也不是能被击溃的，他们拼命反击，回卷，试图稳住阵脚。

“牛成虎这个狗贼，枉闯王待他那么好，他居然阵前反叛！”马重禧气的大骂。

顾君恩长叹一声，心说磁侯在牛成虎安插的眼线，竟然没有作用，牛成虎如此决然，忽然在阵前倒戈，必也是受了尤振武的蛊惑。

尤振武，我还是小瞧了你啊。

刘方亮却还冷静，在一片混乱喊杀中，他压住心中的痛悔和愤怒，简单观察一下，下命令道：“不要恋战，迅速撤退，告诉谢文典，一定要顶住牛成虎，腾云，你率骑兵绕行，从侧翼给牛成虎来一下。助谢文典一臂之力。”

马重禧，字腾云。

马重禧抱拳领命。

左光先却急道：“磁侯，那城中兵怎么办？不救了吗？”

刘方亮无言。

虽然冲入城中的左光先部和王永强部中了埋伏，但城中喊杀声并没有停止，显然战斗仍然在继续，两部仍在顽抗，另外，榆林军虽然占据了城头，向城里城外猛射，但城门并不在他们控制之中，中了埋伏的左光先部和王永强部拼命回卷，于城门前，和试图堵门的孙惠显部展开了激战，双方谁也不让谁，杀的血肉横飞。

正说话间，听见一阵呼喊，一群败兵保护着一员大将硬生生的杀出一条血路，从城中逃了出来，却是王永强。

左部在前，他在后，因此他部的情况稍好一点，即便如此，他部被街道两边的伏兵，以及城门楼上的弓弩手火铳手杀伤极多，两千多人进去，跟随他逃出的，不足千人。

在他之后，其他人再想逃出，怕就是难了，因为孙惠显部再次聚拢，死死堵住了城门，这一次比刚才的阵型更厚更坚，而没有了王永强这样的猛将冲锋，只剩下左襄左定的残部，他们肯定无法突破城门前的堵截。

刘方亮无言，马重禧却不惯着左光先，喝道：“你还有脸说，若不是你，咱们岂会中了贼子的诡计？救什么救，不救！”

发泄完这一嗓子，马重禧带着麾下的骑兵去了，左光先苍白着老脸，哆嗦着说不出话，他四个儿子，一个早夭，四子左绪自从投降闯军之后，性情大变，每日浑浑噩噩，跟死人差不多，左光先已经对他不抱任何希望，左襄左定就是他左家未来的希望，但现在两人都陷在城中，以他投降闯军，又于城前劝降，榆林将门已将他左家视如耻辱的情况看，他的两子怕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除非刘方亮肯施出援手，派一支人马攻击城门，那样，陷在城中的兵马才有逃出生天的一丝丝可能。

但以现在的情势看，刘方亮怎么可能为了那一丝丝渺茫的可能，为了救投降军，而将自己的老营精锐再葬送？

不会的。

刘方亮拨马而走，顾君恩周凤武等人急急跟上，只有左光先苍白着老脸，表情呆滞，待在原地，久久的不动，望着城中的火光，听着喊杀声，他忽然捂住胸口，痛苦的闷哼一声，直挺挺的从马上摔了下去。

“老爷！”身边的亲兵大惊，急忙跳下马，扶起查看，却发现早已经气绝……

南门内。

马大志武尚忠的重甲骑兵正在静静等待，一人或几人一条板凳，兵器在手中，战马在身边，只等号炮响起，就翻身上马，从打开的南门冲出，往东门杀去。

“宏图啊，一会看你杀贼多，还是我多，谁输了，谁出三斤好酒。”临战前，武尚忠和马大志两个好友坐在一起聊，武尚忠笑。

马大志字宏图。

马大志不说话，只嗯了一声。

武尚忠笑：“就这么定了，你的三斤酒我是喝定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马大志擦着手里的长刀，不急不缓的回了一句。

就这时，更声响起，正是子时到了，武尚忠和马大志都是精神一振，武尚忠更霍然站起，往东面望去。

所有骑兵也都往东面望。

没有声音，也看不到什么，只有暗夜里稀松的灯火。

但很快，就有声音传来，随着夜风，清楚送到南门，那是喊杀鼓噪之声，还有密集的马蹄之声。

“哈哈，贼人进城了！”武尚忠兴奋。

此时，南城城头传来尤振武的命令，军士们抬下南城城门的门栓，只待听见号炮，就打开城门，放骑兵将士和中军主力出城。

此时，骑兵们已经纷纷上马，点起火把，开始列队，准备出城，后面的中军步兵亦是如此。

“砰！”随着一声号炮，城中杀声四起，南城城门洞里的榆林军将厚重的城门奋力推开，武尚忠大喊：“冲啊，杀贼啊！”抢在马大志之前，冲了出去。

在他之后，榆林骑兵滚滚而出，皆英健男儿，重甲在身，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