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雪了。 小时候奶奶会抱着柯小禾指着窗户外的雪花说,北京一下雪就会变成北平。 柯小禾不喜欢下雪,因为一下雪奶奶就要弹阳春白雪,当中有一段噼里啪啦摧枯拉朽一样的声音非常刺挠耳朵,小小的她完全欣赏不了。 手心里的雪花,来不及西数六瓣便立刻融化在那,成了细不可见的水滴。现在她就在北平,不下雪也叫北平的北平。 雪花越来越细密的落着,轻轻巧巧的像棉花糖,稍有温热就会化掉。两人在一片“糖霜”中走过了桥,前面是黑压压的门洞,洞口坐着一个抽着旱烟的老者。 见了叶五马上打千叫了五爷,叶五给了他几张钞票,叫他今夜不用看着回去吧。 老者道了谢走开了。 门洞那果然放了好几个大盒子,叶五指着那些盒子说:“还有很多,看着搬吧,走哪算哪。” “我会在里面放上一些古玩,省的他们疑心把卷宗撕了找有没有夹藏名画,咱们的官员一向都是认识的抢了不认识的丢了。” 柯小禾说他想的挺周全,一看就是老干违法乱纪的事了。叶五乐着反驳说自己这样的在历朝历代乱世的时候都有个称谓叫,有识之士,或者仁人志士。 “那些可都是要死的。”柯小禾提醒他。 “别操心了,柯怀思死了我都死不了。” 这话柯小禾不爱听了,虽然柯怀思很烦人总是管着她,可毕竟是她太爷爷呢,太爷爷这会死了就没她了啊。 “得得得,你家大人不死我死好了吧。”叶五才看出她的小心思。 “把我带去海外你再死。”柯小禾裹紧了外衣,随着雪花越来越大片,温度也降低了两度。 “这段时间咱们免不了有交集,被徐以秾看到你耐着点性子,能忍就忍一忍。”叶五嘱咐。 柯小禾说用不着操心,两人边说边走,任由着雪花落到头顶肩上与鼻尖处,越说越不冷,雪花在人身上化的越快。 没多少路就要转进柯小禾与徐以秾的新宅了,叶五不好再走,他停下脚步刚要开口又看到纤细脖颈上的手指印,他抬起手轻轻的抚摸着,问,“徐以秾问起来怎么说?” “他发现不了的。”柯小禾伸直了脖子,她很享受叶五手指的触碰,酥酥麻麻的感觉从喉间一路延展到了心口。 “他又不是瞎子,自己老婆这么大的伤会看不到?” “我再说一遍,”柯小禾严肃且认真,“他不是我丈夫,我会找时间跟他离婚的。” “你?为什么?”叶五脱口问出,他不想自作多情但有些事还是尽早挑明比较好,“你虽然不是个好妻子,但徐以秾是好丈夫,全北平没有人比他更适合做你丈夫。” “不!”柯小禾做琼瑶女主抚心状,在漫天的雪花中痛苦的篡改着乐梅的台词,那是她的奶奶最喜欢的电视剧女主,“我的忧愁虽然挥之不去,但我已经慢慢找到一种寄托,一种平静,我不需要爱情汗丈夫,我要的是自由汗快乐!” 叶五手摸到她的额头上,又试了下自己,奇怪道:“这也没发烧啊。” “哈!”柯小禾还捧着心口,不算大却很好看的眼里盛着光,她双目炯炯有神的望向叶五,刚要继续胡言乱语就看到叶五打了个响指。 “你这么喜欢演,不如就演场戏给徐以秾,顺便柯怀思那边也好交待。” “演戏?” 柯以秾冒着风雪进了门,大宅子里安安静静的,虽然往常也是如此,但今日这么大的雪可是北平第一场,他不信哪个姑娘能不被这样的景致勾起兴致,更别说有独属自家的大院子可以堆雪人玩。 想到堆雪人,他的心松动了一下,随即眼神往内院张望,他问管家:“夫人呢?” “还没回来。” 人没回来,电话也没有,再联想到这几日她的古怪举动……徐以秾开始做了一系列推测,结论是不会有事。 可是无论这个推测是多么严谨,他的心还是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而越提越高。 于公于私他都是有足够理由关心一下的。他只得撑起一把油纸伞不情不愿的走出了大门,立在漫天的大雪之中。 一身淡绿军装的挺拔背影在这煞白的天地间,身后还笼有些淡黄的灯晕,这副景象太像是油画。柯小禾在转角那偷看一眼就呆住了,她一直觉得徐以秾很小,这个小不光是年龄还有气质心态上的小。 来自现代的认知不断的告诉她,这就是个大学里的小男生而已。 可今天,不知是雪花的加成,还是那一把藏青的画着山水的油纸伞,总之伞下的那个男人并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