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小禾把视线从管子移开,一寸寸的移到床边多出来的一张中年美妇的脸上。 她还是第一次从这位“婆婆”脸上看到亲切的带着一点点抱歉的笑容。 “妈。”小禾呼出一口滚烫的热气。 “哎,别动,”徐母坐了下来,她先是摸摸小禾的脸又替她整理了头发,“吃点水果?我给你削皮。” “夫人,她现在不能吃这些,对肠胃负担太大。”护士小姐赶过来,温柔的接过了水果放到窗台边。 徐母还是笑着,她拉起小禾还扎着针的手,放在自己温暖的手心,说:“你与那位前清贝勒的关系我是看在眼里的,噢,你别急,阿姨知道你是个好姑娘,像那样的公子哥你也不好拒绝,再说以前就是在他府里做事,怨不得你,毕竟是个柔柔弱弱的姑娘家,阿姨明白的。” 阿姨……柯小禾看着徐母,她虚弱的开口,“妈,你听到什么了?” “小禾,”徐母无奈的摇头叹气,“有些话别说开,有些事也别做尽,阿姨就以秾这么一个儿子,他还年轻,虽然是受柯长官提拔教导,但他今时今日的成就大多也是靠他自己挣来的,要真说起来,柯长官现在还没被移交军中也是卡在我们家以秾那边了。” 柯小禾听着这番话,只觉得所有的事都缠到了一块,可是这个线团却一根线头都找不到,她有些迷糊的问:“妈,您到底是什么意思?什么是卡在以秾那边了?” “柯长官军中受贿多年,这回被南京专员一并查出,连带着他上头的陈军长都给卸了,要不是以秾这边卡一下,你家大人早被送去军事法庭了。”徐母说起来难免有点得意。 不对啊,柯小禾想着慕秋之前来打人口口声声叫的是叶五把柯怀思送进去的,怎么又成了那个南京傅主任了? “妈……” 徐母打断她的话,“我们以秾呢还年轻,往后大好的仕途,你呢虽然柯怀思被抓了,可那位贝勒爷不还在吗?阿姨也不做那拆散鸳鸯的事,放你和他一起,来,这里是离婚协议,你签个字,与我们以秾的关系就算断了,从此天高海阔岂不美哉?” 徐母好长一段话说得轻重缓急抑扬顿挫,听声让人愉悦,辨意则使人血压升高,柯小禾呼吸逐渐急促,她不傻,这个字不能签,别说徐以秾了,此刻她手里的东西一样都不能丢,至于那些东西有什么用怎么用,这都是以后要考虑的事。 总之现在什么都不能丢!抓到手里的就别丢! 反正一切等到她和叶五去海外,到时也无所谓离不离婚了。 但前提是她能活到那会,在这之前她不能放掉手中的任何一个砝码。 “来。”徐母拿出钢笔,放到柯小禾手中,竖着写的离婚协议也送到眼前,那眼神那姿态,简直是柯小禾见过最亲切的长辈了。 再亲切也抵不上自己的下半生,柯小禾什么脑都不是,她只为自己。 “妈,”这个字叫的字正腔圆,柯小禾看着徐母的脸色一变,“以秾知道吗?”她打赌在河北督训的徐以秾根本不知道,虽然徐以秾也提过离婚的事,但那次在病房里发生的事让柯小禾明白,自己在徐以秾心中是占着那么一点点地方的。 徐母微笑,她说:“以秾的事都是我说了算,我毕竟是他的母亲。” “好,等以秾回来我就签。” “油盐不进?”徐母的这四个字说得有些像唱词,绕了弯子在房间里响着。 “妈……”柯小禾的眼泪是说来就来,“咳咳……”一口血喷了出来,洒在雪白的棉被上。 徐母眼见着是吓到了,她慌得站起身往后撤开,叫道:“护士,护士小姐!” 护士和医生一起跑了进来,忙乱中徐母被挤了出去,柯小禾的身子被抬起来,她抓着护士报出了一串电话号码,“帮我找个叫礼月的人。” “小姐,叶先生交待您要多休息,最近少见人。”护士劝她。 “可是……” 小护士与医生对望一眼,再转过来看柯小禾的时候,他们同时摇摇头。 夜深人静,鸦雀无声,门下缝隙钻进的是绿色的夜光与走动的人影,墙上挂的时钟啪嗒啪嗒的走着,柯小禾听着心烦无比。 她想把被子拉过头顶,可她明显没料到自己的力气已经不足以拉起轻飘飘的被角,试了两次,手指都没法用力,她颓丧的闭上眼睛。 可是眼前全是叶五,她吃惊的睁开眼,再闭上眼,还是叶五,叶五会不会就这么把她丢在这里了?毕竟她现在就是个累赘,在任何人眼里就是个病入膏肓的女人。 病房门被打开,身穿白大褂带着口罩的医生走了进来,门外走道的光被这位医生高大的身形挡的严严